第1章

# 那些悬在唇边的叮咛被风卷成甘滋，忽而裹住少女翻飞的制服下摆，忽而撞碎在少年单车的铃铛上——直到路灯亮起的刹那，人群忽然坍缩成一洼水，无数水珠倒悬着十六岁的黄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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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来得急躁,雷雨过后便是枝繁叶茂。

被止步在校门口的人群,淅淅沥沥的,像场未下透底的雨,絮絮叨叨的叮咛声在人群中此起彼伏。

“别总是不吭气,多和同学说说话。”

“就剩这几年了,努力一把,再不济，上个二本也行。”

“好好学吧,这么多年别弄的啥都不是。”

……

诸如此类的话，在场的同学也都听过了百八十遍。梁东雪也亦是如此,在她收拾包的间隙,自己的妈妈已经滔滔不绝了好半会儿,她被迫敷衍回应着。“行”和“知道了”几个方块字在嘴边同频切换。直到学校的电动伸缩门打开,周边躁动的声音果断停了下来。

我走了,哎，你别给我了，学校都不让带……”

东雪拉着行李正准备走时,自家妈妈又从车上掏出了几个苹果。

　“水果也不让带啊？”

“嗯。”

初中的时候没那么严，带些水果牛奶老师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以至于梁妈妈每回上学都会给东雪捎带水果。

而现,梁妈妈只好把水果放回了车篮里,给东雪又嘱咐了几句，才安心让她去上学。

东雪随着人潮挤入校内,看见沥青路两边的毛杨树高擎着青灰色的枝干,大红色的横幅缠绕在枝桠间,每隔一方的路灯上无一例外的都镶有优秀学子的半身像。

走过了北教学楼,转弯处的食堂旁就是宿舍楼。只是不巧,分到的那栋宿舍楼还是未翻新的,走廊道上的扶手一摸全是锈迹斑斑,宿舍的床也都是铁质的上下铺，原配的木板上还铺着几层硬纸板。

床铺提前几天就已经到校铺好了,行李一放就赶去了教室,一路上匆匆略过上了南教学楼二楼,向左第一间就是高一9班。她到班里时,没来几个学生,人生地不熟，大家都零零散散分开坐，她就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雨水刚歇了脚，窗玻璃上附着薄薄的一层水雾，东雪伸出袖子拭出几寸清明，她从这儿刚好看见了北大门往来络绎不绝的人群，甚至还有几个熟悉的面孔，在眼花缭乱中渐渐没入了人潮。铺天的灰白色也渐渐开始亮眼，一大片苍苍濡染进空中，余下的留白徐徐在穹。

再转头，人零零散散的已经过来了有几批，前排坐满了人，后面几排的位置空落落的，除了东雪和几个同学之外，似乎就没几个人。

再等等，临近第一节课的十几分钟人终于到齐了，全班总共五六十多个人，好在教室宽敞些，倒不显得拥挤。

东雪的同桌是一个梳着低马尾的眼镜妹，名字叫做刘宜安。

宜安的脸是润黄色底子的鹅蛋脸，鼻梁上沿着苹果肌撒满芝麻似的雀斑，像老式的干面包磕磕哒哒，说话声也像半融的黄油腻但脆。

“哪个……黑笔能让我用一下吗？我写个名字。”

本靠窗发呆的梁东雪听到她叫自己，回过神来从笔袋里掏出了一只黑色水笔递到了旁边的桌上。

“谢谢。”刘宜安接过那支笔随后在假期册上刷刷写着什么，身边的吵闹声乱哄哄的一片，班里的同学不乏有些是同所初中的“嗯……你假期作业写完了吗？”

“啊？”她这突如其来的一问，东雪愣了下，回了个“没有”。

收到入学通知的那天学校另发了练习册，但她没当回事，在父母眼下写了几页就撂一边了。

“嗯哦”旁边的刘宜安见她并不是想太过搭理自己，便莫了声。

教室的门被打开，东雪瞅了眼，年上人穿着爵头色连衣裙，衣身上还绣着吉金色的大牡丹，卷发烫得极为随意，褐色的拢在一起像蓬蓬的干草堆，里面还混着几撮浆果色，暖风一吹，带着股花露水的味道。

长的干练，手上还抱着教辅，想着便是班主任了，班里吵闹的声音渐渐隐了去，转为小声的叽叽喳喳。

“我丢，咱老师看起来有点凶啊,”

“咋办啊？我那个作业没写。”

“啊，我也没写，这还用写啊？”

……

东雪和宜安的后桌几个，想必是认识了从来就一直说笑不停。最靠路边的那个大高个倒没说什么，一直环着臂趴在桌子上，下半张脸全部掩进衣袖，只露出额头和迷糊着的眼。

“好了，都别说话了。”

班中静默下来，讲台上的人开始了喋喋不休。

后面说的什么东雪根本就没听，也就一些学校及班级的规章制度。待老师说完，大家自动像将军点兵一样一排站—排座位。

从高到低依次排，东雪坐在倒数第二排靠走道旁，斜前方就是刘宜安；自己身后那一排，照旧是刚刚的那群人。

老师点了几个人的名字，是班级中考分数相对较高的同学，给他们安排了职位。东雪是擦着边才过了分数线的，自然没有她的名字

宜安就不一样了，语文课代表实至名归。

梁东雪本来以为学习好的都很心高气傲不然就是对人说话不耐烦，但相比，宜安却很平易近人。下课的时候，东雪一个人在草稿本上涂涂写写，刘宜安偏头找她聊天。

“你叫什么名字啊？”

“梁东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