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航踏入金銮殿时，晨曦刚刚穿透雕花窗棂，在青石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整了整崭新的深蓝色官服，指尖触到袖中那份奏折时，掌心已沁出薄汗。这份奏折不仅关系着他的仕途，更牵动着千万百姓的生计。
"新科状元左大人到——"
太监尖细的唱名声在大殿回荡，左航深吸一口气，迈步向前。两侧官员的目光如芒在背，他却挺直腰背，目光坚定地望向高高在上的龙椅。
"臣左航，叩见陛下。"他跪伏在地，额头触及冰凉的金砖。
"爱卿平身。"皇帝的声音带着几分疲惫，"听闻爱卿有本要奏？"
左航直起身，目光掠过站在最前排的刘太师。那位权倾朝野的老臣正眯着眼睛看他，手中玉如意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掌心，仿佛在无声地警告。
"臣要弹劾户部侍郎张谦，贪污河工银两三十万两。"左航的声音清朗如玉石相击，在寂静的大殿中格外清晰。
一阵骚动如涟漪般扩散。刘太师手中的玉如意突然停在半空。
"左大人，"刘太师缓缓转身，脸上堆着虚假的笑意，"张侍郎乃朝廷重臣，若无实证，这可是诽谤之罪。"
左航从袖中取出奏折，双手呈上："账册副本、证人供词俱在，请陛下御览。"
当太监将奏折呈递上去时，左航注意到刘太师额角的青筋微微跳动。他知道自己触碰到了什么——张谦是刘太师的妻弟，这案子背后牵扯的，恐怕是整个太师府的贪腐网络。
退朝后，左航独自穿过御花园。五月的牡丹开得正盛，层层叠叠的花瓣在阳光下泛着绸缎般的光泽。他需要理清思绪，今日的举动无异于将自己置于风口浪尖。
忽然，一阵琴音飘来，如清泉流过山涧，又如细雨敲打竹林。左航驻足，这曲调莫名熟悉，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他记忆深处尘封已久的门。他循声而去，在湖心亭中看见一个素白身影。
那人背对着他，十指在琴弦上翻飞。宽大的白色衣袖随动作飘动，恍若展翅欲飞的白鹤。阳光透过薄纱般的衣袖，勾勒出纤细的手腕轮廓。当最后一个音符消散在空气中，左航不自觉地轻叹一声。
琴师蓦然回首，四目相对的瞬间，两人都愣住了。
"佳鑫？"
"左航？"
邓佳鑫的手指还悬在琴弦上方，眼中闪过震惊、喜悦，继而化为复杂的情绪。五年未见，他眉目间的稚气已褪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内敛的锋芒，却比记忆中更加清瘦，宽大的琴师袍服显得空荡荡的。
左航喉头滚动，千言万语哽在心头。当年江南书院分别那夜，邓佳鑫在月下为他弹奏《阳关三叠》，他本想说的话，最终随着晨曦的到来而永远埋藏。
"听闻新科状元姓左，我早该想到是你。"邓佳鑫起身，衣袂飘飘，腰间宫牌随着动作轻轻晃动。
左航上前两步，又停下："当年江南一别，你音讯全无。书院同窗都说你回乡侍奉双亲，怎会..."他的目光落在邓佳鑫腰间那块象征宫廷乐师的玉牌上。
"世事难料。"邓佳鑫轻笑，笑意却未达眼底，"倒是你，一如既往地耿直。今日朝堂上弹劾张谦，可知道触动了谁的逆鳞？"
左航心头一震："你如何知道？"
"宫中消息传得快。"邓佳鑫垂眸，指尖无意识地拨动琴弦，发出几个零散音符，"刘太师不会善罢甘休。"
两人沉默下来。微风拂过，带来远处荷塘的清香。左航注视着邓佳鑫的侧脸，阳光为他苍白的肌肤镀上一层金边，睫毛在眼下投下细碎的阴影。他想起五年前那个雨夜，邓佳鑫发着高热，他彻夜不眠地守在榻前，用湿巾擦拭对方滚烫的额头。那一刻，他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却也明白这份感情不容于世。
"我记得你最爱弹《阳关三叠》。"左航突然说。
邓佳鑫的手指顿了一下，抬眼看他，眸中似有波光流转："难为你还记得。"他重新坐下，指尖流淌出的正是那首离别之曲。琴声呜咽，如泣如诉，每一个音符都像在诉说这五年来的思念与无奈。
左航站在他身侧，看着阳光透过亭顶的雕花，在邓佳鑫素白的衣袍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多想伸手触碰那近在咫尺的身影，却只能握紧袖中的拳头。
"今夜子时，"邓佳鑫突然压低声音，"我会去你府上。有要事相商。"
左航心头一跳，尚未回应，远处已传来太监的呼唤："邓琴师，贵妃娘娘宣您去兰芷宫奏琴。"
邓佳鑫迅速起身，在擦肩而过时，左航闻到一缕熟悉的冷香，那是江南特有的白梅香气，即使在繁华的京城也无法掩盖。
"我等你。"左航低声回应，看着那道白色身影渐行渐远，融入宫殿的金碧辉煌中。
入夜，左航在书房来回踱步。烛火摇曳，将他修长的影子投在墙上。窗外传来更夫的梆子声，已是子时。他忍不住推开窗，望向院墙方向。
一道白影悄无声息地翻墙而入，轻盈地落在地上。邓佳鑫今夜换了一身夜行衣，却依然掩不住那股出尘的气质。
"你这翻墙的本事倒是见长。"左航忍不住调侃，伸手扶他进窗。
邓佳鑫的手冰凉如玉，却在接触的瞬间让左航感到一阵灼热。他急忙松开，却见对方耳尖微微泛红。
"宫中五年，总要学些保命的本事。"邓佳鑫环顾书房，目光落在案头的奏折上，"你还在查河工银两的案子？"
左航点头，为邓佳鑫斟了杯热茶："不只是河工银两，还有军饷、赈灾粮款...这些案子背后都指向刘太师一党。"
邓佳鑫捧着茶杯，热气氤氲中他的面容显得格外柔和："你知道我为何入宫吗？"
左航心头突然涌起不好的预感。
"三年前，我父亲因调查军饷贪污案被构陷，死在诏狱。"邓佳鑫的声音平静，手指却将茶杯捏得发白，"我散尽家财，买通关系入宫为琴师，只为搜集证据，为父申冤。"
烛光下，左航看见邓佳鑫眼中闪烁的泪光，心如刀绞。他情不自禁地伸手，却在即将触碰到对方脸颊时停住，转为轻拍肩膀。
"我们可以联手。"左航坚定地说，"我有朝堂上的便利，你有宫中的消息。一起扳倒刘太师，为你父亲平反。"
邓佳鑫抬眼看他，眼中的脆弱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决绝："这会很危险。"
"我从不惧怕危险。"左航微笑，"记得书院时我说过什么吗？'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
邓佳鑫终于露出今晚第一个真心的笑容，如冰雪消融："记得，那时我还笑你迂腐。"
两人相视一笑，时光仿佛回到了五年前。烛光下，邓佳鑫的眉眼如画，左航忍不住多看几眼，心跳加速。
接下来的日子，两人默契配合。左航在朝堂上据理力争，邓佳鑫在宫中搜集情报。每隔三日，邓佳鑫便会夜访左航府邸，两人在书房秉烛夜谈，分析案情。
一个雨夜，雷声轰鸣。邓佳鑫冒雨而来，浑身湿透。左航急忙取来干布为他擦拭头发，手指穿过柔软的发丝，心跳如鼓。
"我自己来。"邓佳鑫接过布巾，指尖不经意间相触，两人都像被烫到般缩回手。
左航转身去取干净衣物，掩饰自己发烫的脸颊："换上吧，别着凉了。"
邓佳鑫接过衣物，在屏风后更衣。左航听着衣料摩擦的窸窣声，喉头发紧。当邓佳鑫穿着他的衣服走出来时，宽大的衣袍更显得他身形单薄，领口处露出一截白皙的锁骨。
"合身吗？"左航声音沙哑。
邓佳鑫低头整理衣袖，耳尖通红："有些大。"
雨声渐歇，月光透过云层洒落。两人并肩站在窗前，沉默不语。左航偷偷侧目，看见月光为邓佳鑫的侧脸镀上一层银边，美得不似凡人。
"佳鑫..."他忍不住轻唤。
邓佳鑫转头看他，眼中似有千言万语。就在这暧昧的气氛中，院墙外突然传来异响。
邓佳鑫脸色骤变："有人跟踪我！"
话音未落，数道黑影已翻墙而入。邓佳鑫迅速推开左航，一枚暗镖擦着他的衣袖钉入书架。
"走！"邓佳鑫拉起左航的手就往密室方向跑。两人十指相扣，左航感受到对方手心的薄汗和颤抖。
密室内，喘息未定的两人紧贴在一起。狭小的空间让彼此的呼吸交错，左航能闻到邓佳鑫身上淡淡的梅花香。
"是刘太师的人。"邓佳鑫低声说，"他们发现我在查他了。"
左航借着壁灯微弱的光，看见邓佳鑫苍白的脸色和紧咬的下唇。他情不自禁地伸手，抚上对方的脸颊："别怕，有我在。"
邓佳鑫抬眼看他，眸中水光潋滟。在生死一线的紧张气氛中，某种情愫在两人之间无声蔓延。左航缓缓低头，却在即将触碰那柔软唇瓣时，被外面的打斗声惊醒。
"大人！刺客已全部拿下！"侍卫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两人如梦初醒，迅速分开。邓佳鑫整理着凌乱的衣襟，不敢直视左航的眼睛。
危机暂时解除，但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三日后，当左航下朝回府，发现桌上留着一张字条："佳鑫被太师府的人带走了，速救。——小桃"
字条上的"小桃"是邓佳鑫在宫中的侍女。左航握紧字条，心如刀割。他早知道这份感情会带来危险，却没想到会连累邓佳鑫。
夜幕降临，左航独自一人来到太师府后墙。他知道这是鲁莽之举，但为了邓佳鑫，他愿意冒任何风险。
翻墙入府后，左航循着记忆中的布局，找到了地牢入口。解决守卫后，他在最里间的牢房里发现了被铁链锁住的邓佳鑫。
"佳鑫！"左航冲上前，捧起对方苍白的脸。邓佳鑫嘴角带血，衣衫破碎，露出的肌肤上满是鞭痕。
"你...不该来..."邓佳鑫气若游丝，却仍努力扯出一个微笑。
左航心如刀绞，颤抖着手解开锁链："我带你回家。"
就在他抱起邓佳鑫的瞬间，牢房外突然亮起无数火把。刘太师带着大批侍卫堵住了出口。
"左大人，深夜擅闯太师府，可是死罪啊。"刘太师狞笑着说。
左航将邓佳鑫护在身后，拔出佩剑："刘崇，你贪赃枉法，残害忠良，今日我左航就是拼上性命，也要将你绳之以法！"
"就凭你？"刘太师大笑，"给我拿下！"
刀光剑影中，左航护着邓佳鑫且战且退。就在他们即将被逼入绝境时，一队御林军突然冲入地牢。
"奉皇上口谕，刘崇贪腐谋逆，即刻收押！"
局势瞬间逆转。原来左航早已将刘太师的罪证呈递皇上，今夜的行动不过是引蛇出洞。当御林军将刘太师押走时，左航终于支撑不住，跪倒在地，却仍紧紧抱着邓佳鑫。
"没事了...都结束了..."左航轻抚邓佳鑫的脸颊，泪水滴落在对方伤痕累累的胸膛上。
邓佳鑫虚弱地抬手，拭去左航脸上的泪："傻子...哭什么..."
"因为我差点失去你。"左航哽咽道，"在密室那晚...我本想告诉你...我心悦你，从江南时起就一直..."
邓佳鑫苍白的脸上浮现一抹红晕，他艰难地凑近左航耳边，气若游丝："我知道...我也一样..."
御医赶来为邓佳鑫诊治时，发现左航始终紧握着他的手，不肯松开半分。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这位新科状元俯身，在邓佳鑫额间落下轻轻一吻。
"等你好了，我为你弹一曲《凤求凰》。"左航轻声说。
邓佳鑫微微一笑，闭上了眼睛。这一次，他终于可以安心睡去，因为他知道，醒来时，那个人一定会在身旁守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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