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如刀,刮过沧澜江北岸的战场。玄铁国的黑鹰旗在风中猎猎作响,旗面上沾着新鲜的血迹。萧景琰勒马立于阵前,玄铁打造的轻甲覆盖全身,面甲上雕刻着狰狞的狼首纹。他手中长弓半张,一支黑羽箭对准了百丈外青鸾军阵中的那个身影。
"殿下,那就是青鸾国的'铁血凤凰'。"副将韩燊低声道,"楚清凰,青鸾国长公主,现任三军统帅。"
萧景琰的指尖在弓弦上微微收紧。即使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他也能认出那双眼睛——二十年前血月之夜,他在乱军中见过的那双噙着泪却倔强不屈的眼睛。
"传令下去,"他的声音透过金属面甲传出,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活捉楚清凰者,赏万金,封千户。"
战场另一端,楚清凰正凝视着对面阵中那个戴着狼首面甲的身影。她身着银鳞软甲,腰间配着一柄细剑,发髻高高挽起,没有任何装饰,只在胸前别着一枚青铜凤凰徽记——那是青鸾国统帅的标志。
"长公主,探子来报,玄铁国摄政王萧景琰亲自率军压阵。"老将孟肃沉声道,"此人用兵诡谲,三年前曾以五千轻骑破我北境三城。"
楚清凰的手指无意识地抚上腰间香囊,里面装着半块残破的玉佩——二十年前她从战场上捡到的,玉佩上刻着一个"琰"字。
"我认得他。"她轻声道,目光如冰,"二十年前血月之战,他是那个躲在尸堆里的孩子。"
号角声骤然响起,打断了她的回忆。玄铁军开始推进,重甲步兵如黑色潮水般涌来。楚清凰拔出佩剑,剑尖直指苍穹。
"凤凰卫,列阵!"
随着她一声令下,青鸾军阵型突变。轻骑兵如两翼展开,弓箭手在后,组成了一个巨大的凤凰展翅阵型。这是楚清凰独创的"火凤阵",曾让无数敌军折戟沉沙。
萧景琰在远处看得分明,唇角勾起一抹冷笑。他抬手做了个手势,玄铁军阵中突然推出数十架奇特的弩车。
"放!"
随着他一声令下,弩车发射的不是箭矢,而是一张张巨大的铁网。铁网在空中展开,覆盖了青鸾军前锋。战马嘶鸣,士兵倒地,完美的阵型瞬间大乱。
楚清凰瞳孔骤缩。这种战法她从未见过,显然是为破解她的火凤阵专门设计的。她当机立断,吹响胸前银哨。哨声尖锐刺耳,青鸾军立刻变阵,化整为零,分成数十个小队向不同方向突围。
"聪明。"萧景琰低声赞叹,随即摘下长弓,搭上一支特制的白羽箭,"但还不够。"
箭矢破空而出,却不是射向楚清凰,而是她身侧的军旗。旗杆应声而断,青鸾军旗缓缓倒下,引起一阵骚动。
楚清凰猛地转头,正对上萧景琰的目光。即使隔着半个战场,她也能感受到那目光中的灼热。那不是看敌人的眼神,而是猎人注视猎物的眼神。
"长公主,我们被包围了!"孟肃满身是血地冲到她身边,"玄铁军在东南方留了缺口,疑似有诈!"
楚清凰望向东南方向,那里地形复杂,确实像是故意留出的生路。她冷笑一声:"传令,全军向西北突围。"
"西北?那里是悬崖!"
"执行命令。"楚清凰已经调转马头,"相信我。"
当玄铁军追至西北悬崖时,只见青鸾军残部已消失无踪,只留下满地蹄印通向悬崖边缘。萧景琰摘下面甲,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的脸。他左颊有一道陈年伤疤,在月光下显得格外狰狞。
"殿下,他们跳崖了?"韩燊难以置信地望着深不见底的悬崖。
萧景琰摇头,蹲下身摸了摸地上的痕迹:"这里有绳索摩擦的痕迹。"他望向悬崖下方隐约可见的树冠,"他们早有准备。"
正说话间,一骑快马飞奔而来:"急报!北境三十六部联军已攻破我北疆三镇,直指王都!"
萧景琰脸色骤变。北境游牧民族一直是玄铁国的心腹大患,此次竟趁两国交战之际大举南下。
"传令,全军回师北疆。"他翻身上马,却又停下,回头望向悬崖下方,"派使者去青鸾国,就说...玄铁国愿与青鸾国结盟共抗北境。"
韩燊震惊:"殿下,我们与青鸾国可是世仇!"
萧景琰的目光落在远处一面残破的青鸾军旗上,旗面上绣着的凤凰已被鲜血染红:"比起亡国之危,世仇算什么?"
一个月后,青鸾国王都。
楚清凰站在父王的书房内,手中握着玄铁国送来的盟约书。窗外飘着今冬第一场雪,将王宫染成一片素白。
"《霜雪之盟》..."青鸾王楚衍叹了口气,"玄铁国提出的条件是什么?"
楚清凰的指尖在绢帛上收紧:"结盟可以,但必须以两国联姻为证。"她抬起头,眼中寒光闪烁,"萧景琰要娶我。"
楚衍猛地站起,案上茶盏翻倒,茶水浸湿了摊开的边境地图:"不可能!二十年前血月之战,他父亲杀了你母亲,你姑姑杀了他父亲,这等血仇..."
"正因如此,联姻才有意义。"楚清凰平静地打断父亲,"两国世仇,唯有血脉交融才能化解。况且..."她望向窗外纷飞的雪花,"北境蛮族若攻破玄铁国,下一个就是我们。"
楚衍沉默良久,终于艰难地点了点头。
大婚之日,玄铁国王宫张灯结彩,却处处透着诡异。本该喜气洋洋的婚宴上,两国将领分坐两侧,手不离剑。萧景琰一身玄色婚服,腰间却配着短剑。楚清凰的红盖头下,藏着三把淬毒的飞刀。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每一次行礼,楚清凰都能感觉到萧景琰的目光如实质般穿透红绸落在她脸上。当司仪喊出"送入洞房"时,她藏在袖中的手已经握紧了飞刀。
新房门刚关上,楚清凰就掀开盖头,三把飞刀瞬间抵在萧景琰喉间:"别动。"
萧景琰不慌不忙地举起双手,唇角勾起一抹笑:"夫人好身手。"
"少废话。"楚清凰冷声道,"这场闹剧该结束了。北境危机解除后,你我各走各路。"
萧景琰突然出手,速度快得惊人。楚清凰只觉手腕一麻,飞刀已然落地。下一刻,她已被压在婚床上,萧景琰的呼吸喷在她耳畔:"嘘,房梁上有人。"
楚清凰浑身一僵,果然听到极细微的呼吸声。萧景琰的手在她腰间轻轻一按,低声道:"我数到三,你向左滚。"
不等她回应,萧景琰已经数到三,同时右手一挥,一支袖箭射向房梁。黑影应声而落,楚清凰则迅速滚到床边,拔出了藏在枕下的短剑。
"玄铁国的待客之道真是特别。"她冷笑道。
萧景琰已经制伏了刺客,闻言回头:"不是我的安排。"他扯下刺客面巾,脸色微变,"北境人。"
楚清凰走近查看,刺客嘴角已经流出黑血,服毒自尽了。她突然意识到什么,猛地看向萧景琰:"他们想破坏联姻。"
萧景琰点头,从怀中取出一卷地图摊在桌上:"北境三十六部这次来势汹汹,已经切断了我国与西域的商路。"他指向地图上一点,"三日后,我将率军从这里突袭,需要青鸾国同时从南面进攻。"
楚清凰审视着地图,不得不承认这是个精妙的计划。但她依然警惕:"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萧景琰没有立即回答,而是走到一个鎏金柜前,按下隐蔽的机关。暗格弹开,里面整齐地摆放着数十卷竹简。他取出一卷递给楚清凰。
竹简上详细记录了楚清凰过去十年每一次领兵出征的时间、地点和战术特点,字迹工整得像在抄写经文。最令人震惊的是,每一条记录旁边都有批注,有些是战术分析,有些却是...
"'今日见她于阵前,红衣似火,恍如凤凰涅槃'"楚清凰念出其中一条,声音微微发颤,"这是什么?"
萧景琰的目光落在她腰间那个微微鼓起的香囊上:"就像你一直留着那块碎玉一样。"
楚清凰如遭雷击,下意识按住香囊。她从未告诉任何人关于碎玉的事。
"血月之夜,我弄丢了一半玉佩。"萧景琰轻声道,"二十年来,我一直在找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