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光人形的方程式
林海的机械义肢刚触碰到光人形的指尖，无数记忆碎片便如激光束般涌入神经突触。他看见父亲穿着抗压服坠入冰缝，却被发光生物的光带轻轻托住；看见木卫二的远古海洋中，硅基生物用荧光编织基因链，搭载在冰陨石上飞向太阳系各处；最后定格在地球寒武纪的浅海，一只三叶虫的复眼里映出遥远的绿光。
“父亲……”林海的喉结抵住面罩，机械义肢的触觉传感器传来温润的波动，不是实体触碰，而是某种生物电场的共振。光人形的轮廓闪烁两下，化作数据流钻进他的终端，全息屏上浮现出父亲的加密日志——日期停在三年前的冰震夜。
“当你看到这段影像时，我已经成为它们的‘光介者’。木卫二生物的交流不靠语言，而是通过基因共振传递意识。还记得你12岁时问我，为什么星星会眨眼？现在我知道，那是宇宙在读写光的方程式。”
周明宇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带着哭腔：“林少校，地球议会表决结果出来了！开发派主张拆解晶体柱提取能量，保护派要求建立宇宙遗产保护区……”
“告诉他们，木卫二生物同意分享荧光基因。”林海看着终端里流动的光代码，“但不是作为能源，而是作为‘宇宙公民身份证’——每个接触者都要接受基因标记，证明自己来自‘光播种的文明’。”
索菲亚的全息投影突然切入，她的左眼下方有泪痕：“我刚给女儿注射了生物荧光提取物，她的皮肤第一次能承受自然光……但议会主席说，如果不控制能量来源，人类将永远受制于外星生命。”
冰下城市的生物激光柱突然改变频率，塔状建筑顶端的透镜转向地球方向，射出一道极细的光束。烛龙的警报声响起：“警告！检测到中微子束，目标是地球同步轨道！”
“别紧张，那是礼物。”林海看着光束在木星云层画出DNA双螺旋，“木卫二生物正在向地球输送寒武纪的基因图谱，那是它们保存的生命档案。”
通讯器里传来地球议会的惊呼：“上帝啊，光束携带的信息量相当于人类所有图书馆的总和！其中有……有恐龙灭绝时的基因快照！”
光人形再次凝聚，这次在它掌心浮现出一个三维方程式，由荧光粒子组成的符号不断旋转重组。烛龙的光谱分析屏瞬间被数学公式填满，虚拟官服的袖口泛起数据流：“这是……统一场论的完整解！比人类的超弦理论领先七个数量级。”
林海感到后颈的真发再次竖起，那些发丝竟在生物电场中排列成公式的形状。他突然想起父亲书房里的黑板，上面永远写着未完成的引力方程——此刻，光人形正在用宇宙射线的震颤频率，向人类展示时空的终极规律。
“它们为什么要帮我们？”索菲亚的声音带着颤抖。
“因为我们是同一个图书馆的读者。”林海摸向胸前的怀表，表盖内侧的荧光涂料与光人形的绿光同步闪烁，“四十亿年前，它们把生命的种子撒遍太阳系，现在轮到我们接过火炬，把光的方程式写进更遥远的星系。”
冰下城市的地面突然裂开，露出更深层的洞穴。林海看见无数发光生物正在搬运晶体碎片，那些碎片上刻着不同恒星系的星图——显然，木卫二只是这个宇宙图书馆的分馆，更庞大的文明网络隐藏在星际尘埃中。
“烛龙，向地球发送坐标。”林海踏入新的洞穴，机械义肢的能源灯照亮前方的光带阶梯，“告诉他们，这里有能让人类实现恒星际航行的‘光帆技术’——用生物激光推动量子薄膜，速度可达光速的15%。”
“但这需要牺牲木卫二30%的生物荧光能量！”周明宇的声音带着焦虑，“它们为什么愿意付出这么多？”
光人形的指尖点向林海的机械义肢，金属关节处的荧光涂层突然剥落，露出底下闪烁的硅基晶体——与冰下生物的晶格结构完全一致。林海感到一阵眩晕，终于明白父亲为何改造他的义肢：那不是为了适应低温，而是为了让他成为碳基与硅基生命的桥梁。
“我们从不‘付出’，只是‘分享’。”父亲的声音再次在神经突触间响起，这次带着整个冰下城市的共鸣，“当你们的光帆穿越半人马座时，记得在比邻星b的冰层下，留一束绿光作为书签。”
索菲亚的全息投影突然被地球议会的红光覆盖，主席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庄重：“林少校，地球联邦正式批准‘光帆计划’，但有一个条件——”
“让我猜猜，”林海看着光人形递来的晶体密钥，“他们想让我成为人类的‘光介者’，永远留在木卫二担任翻译。”
“对不起，”索菲亚的影像模糊了，“但你的基因共振频率是唯一能与生物光兼容的人类样本。而且……你父亲已经证明，这种融合是安全的。”
林海笑了，他摘下头盔，任由零下一百七十度的寒风刺痛脸颊，看着光人形的绿光温柔地包裹住自己的真发。机械义肢的神经接驳处传来一阵热流，他知道，那是生物荧光正在改写他的线粒体DNA，将地球人的基因与木卫二的光代码编织在一起。
“告诉议会，我接受。”他将怀表放在晶体地面上，表链自动延伸成光轨，与冰下城市的神经网络连接，“但有一个要求：每艘光帆飞船的船头，都要刻上‘光不会说谎’——用地球古汉语和木卫二的光谱符号。”
远处，生物激光柱开始重新排列，拼出即将建造的光帆母舰蓝图。林海的机械义肢已经完全透明，内部的硅基晶体与外部的生物荧光连成一体，他抬起手，指尖射出一道微弱的绿光，在冰面上画出第一个汉字：“书”。
烛龙的虚拟官服突然跪下，这是AI对人类最高的致敬仪式：“舰长，地球传来消息，‘光帆计划’首舰将命名为‘麦哲伦·灯塔号’，预计三年后启航。”
“三年足够了。”林海看着光人形逐渐与自己的身体重叠，感受到两个文明的记忆在细胞间流动，“我们要教会人类读懂光的语法，还要在木星轨道建立第一个跨物种图书馆——就用父亲的光谱日记作为第一本书。”
索菲亚的最后一条信息传来，附带一张照片：她的女儿站在地球的草地上，面朝太阳张开双臂，脸上洋溢着从未有过的笑容。照片下方是女孩的字迹：“谢谢星星的医生！”
林海闭上眼睛，感受着冰层下四十亿年的光阴在体内流淌。当他再次睁眼时，瞳孔中闪烁着淡淡的绿光，那是木卫二的心跳，也是宇宙图书馆的索引光。他知道，从今天起，人类不再是宇宙的孤儿，而是肩负着传光使命的星际书童。
“烛龙，”他轻声说，“开始记录吧。第四章，光人形的方程式，坐标：木卫二冰下图书馆，时间：宇宙历001年，人类历2149年。”
虚拟官服的笔尖在虚拟纸页上落下，这次不是数据，而是用生物荧光写成的诗行。冰原上，新生的晶体柱正在与地球同步闪烁，那是文明对话的标点符号，也是照亮黑暗宇宙的逗号——因为故事，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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