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洒在沈悦宁的办公桌上,她正低头核对最后一份设计图纸。陆氏酒店项目已进入收尾阶段,她的名字终于能稳稳地印在封面,而不是被隐藏在某个团队名单里。手机震动了一下,是陆景淮发来的消息:“今天我会来接你下班。”
她愣了下,指尖在屏幕上停顿片刻,最终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自从那天他递来那份婚前协议补充条款后,两人的关系似乎悄然发生了变化。他不再像从前那样疏离,反而开始频繁出现在她生活的缝隙里。有时是清晨送来的热咖啡,有时是深夜加班时送来的一碗汤,甚至有一次,他在公司楼下等了她一个小时,就为了陪她去见一个难缠的供应商。
她不是没想过拒绝,但每次看到他站在路灯下的身影,又说不出那句“不用了”。
下班铃声响起时,她收拾好包走出写字楼,果然看见那辆熟悉的黑色轿车停在路边。司机下车替她拉开后座车门,她坐进去才发现,副驾驶上放着一束花——不是玫瑰,也不是百合,而是满天星,细碎而温柔地铺在纸盒里。
她怔了一下。
这不像陆景淮的风格。
车子驶入夜色中,她望着窗外掠过的街景,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花瓣。回到家后,她将花插进客厅的玻璃瓶里,转身准备去换衣服,忽然想起什么,又折回来仔细检查那束花。
她的目光落在某一处,眉头微微皱起。
拨开几层花瓣,一颗极小的黑色颗粒藏在花枝之间,几乎难以察觉。她用镊子小心取出,对着灯光一看,心跳猛地漏了一拍——那是微型摄像头。
一股寒意从脊背窜上来。
她迅速打开电脑,调出家里的监控系统。画面中,陆景淮昨晚的确没有回家,可就在她离开办公室的半小时内,有人动过这个花瓶的位置。
她盯着那个时间段的画面,呼吸渐渐变得急促。
书房方向传来一声闷响,像是什么东西摔在了地上。
她猛地站起身,赤脚踩在地毯上,一步步朝书房走去。门关着,里面没有声音,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错觉。
但她知道,不是错觉。
她抬手敲门,声音不大,却格外清晰,“你在里面吗?”
没人回应。
她推开门,屋内一片寂静,书桌上的文件散落一地,茶杯碎片还留在地毯边缘。他的西装外套搭在椅背上,领带松垮地挂在椅角,像是仓促离开的样子。
她走到桌前,目光扫过那些凌乱的资料,突然注意到最上面那张纸上,赫然是她最近的设计图,还有她在会议中的照片。
她的心跳得更快了。
他到底想做什么?
第二天早上,她照常起床、洗漱、换装,仿佛什么都没发生。只是出门前,她悄悄将那颗摄像头放进随身的手提包里。
公司门口,陈助理迎上来,“沈总监,陆总刚刚来电说今天要亲自过来视察进度。”
她点头,“我知道了。”
不多时,陆景淮的车停在楼前。他穿着深灰色风衣,眉眼冷峻,一如往日。见到她时,他点了点头,却没有多说什么。
两人一同走进会议室,设计师们已经准备好了最新的效果图。他坐在角落,全程沉默地看着她讲解方案,偶尔抬头看她一眼,目光沉静,却让人无法忽视。
会议结束后,他走在她身后,低声问:“昨天晚上……你发现了什么?”
她停下脚步,转头看他,“你觉得呢?”
他抿了抿唇,没有回答。
她笑了笑,笑容很轻,“陆先生,如果你想知道什么,可以直接问我。我不喜欢被人监视。”
他终于开口,“我不是……”
“你不是?”她打断他,“那你告诉我,为什么我的花束里会有摄像头?为什么你的书房里会有我工作的照片?”
他看着她,眼神复杂,像是有千言万语,却最终只是低声道:“给我一点时间。”
她嗤笑一声,“我已经给你很多时间了。”
说完,她转身离开,留下他一个人站在走廊尽头。
接下来的几天,陆景淮依旧接送她上下班,花也每天准时送到办公室,但再没出现过任何可疑的东西。她以为这件事就此过去,直到某天傍晚,她在客户会场接到一个陌生电话。
“沈小姐,我是夏薇。”
她握紧手机,指节泛白。
“我想我们该聊聊。”对方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关于陆景淮的事。”
她沉默片刻,问:“你想说什么?”
“他还在调查你,不只是工作,还有你过去的每一个细节。你以为他是在追你,其实……他是在确认你是不是‘她’。”
“谁?”她问。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轻笑,“你不记得了吗?三年前那场车祸,那个女人的名字,和你只差一个字。”
她猛地攥紧手机,心跳如擂鼓。
“他爱的根本不是你,”夏薇缓缓道,“他只是在找一个替代品。”
通话戛然而止。
她站在原地,耳边只剩下风穿过窗缝的声音。
回到家中,她径直走向书房。门虚掩着,她推门而入,却发现陆景淮早已在里面。他站在画架前,手里拿着一幅未完成的画作,听到脚步声,缓缓转身。
“你都知道了。”他说。
她没有回答,只是走近几步,目光落在画布上。那是一个模糊的侧影,长发微卷,轮廓柔和,与她有几分相似,却又截然不同。
“她是谁?”她问。
他看着她,眼神终于有了裂痕,“她是……我曾经最爱的人。”
她笑了,眼里却没有笑意,“所以,你娶我,是因为我长得像她?”
他摇头,“不是。”
“那是什么?”
他沉默了很久,才缓缓开口,“我需要一个答案。”
“什么答案?”
他看着她,声音低哑,“我想知道,如果当年我没有选择放弃她,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空气仿佛凝固。
她忽然觉得累了,连愤怒都变得乏力。
她转身离开,脚步坚定,却在走到门口时听见他轻声说:“可是悦宁,我现在确定了,你不是她。”
她停住。
“你是你自己。”
门外,夜色沉沉,风裹挟着初春的凉意扑面而来。
她没有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