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五百年前,翡翠林海
七岁的梦渊蜷缩在潮湿的稻草堆里,尾巴上的鳞片被铁链磨得翻卷。哥哥梦星的手掌覆在他眼睛上,可龙族竖瞳仍能透过指缝看见刑架——那里挂着一条被剥了逆鳞的青龙,血珠顺着凹槽流进地砖,在月光下凝成暗红色的溪流。
“别看。”梦星的喉结动了动,黑袍下渗出龙髓的腥气。三天前他们被厵的猎龙队捕获时,哥哥替他挡下了第一根剜髓钉。
龙蛋破壳那夜,赤鳞山脉的岩浆突然倒流。
梦渊从粘稠的蛋液中挣出时,最先看见的不是父母的金瞳,而是天穹上炸开的火雨。五神会的“净鳞仪式”烧毁了半个龙巢,父亲将他和梦星塞进建木树洞时,尾尖的火焰引燃了梦渊的第一片逆鳞。
“数到一千再睁眼。”梦星捂住他渗血的眼眶,树洞外传来龙骨被折断的脆响。
他们在腐叶堆里藏了十七个昼夜。梦渊学会的第一句话不是龙语,而是哥哥反复涂抹在他额间的警示——每当远处传来青铜铃铛声,梦星就用沾着树脂的指尖写下“静”。那些凝固的字符硌着皮肤,像一道永远不会愈合的疤。
流亡的第七年,厵在翡翠林海找到了他们。
彼时梦渊正在溪边清洗溃烂的鳞片,腐肉引来食尸鹫的盘旋。当青铜马车碾碎芦苇荡时,他看到车帘后伸出的手——戴着五枚嵌有龙瞳的戒指,掌心托着半块染血的襁褓布。
“岩磊之位空缺两百年了。”厵的声音像蛇信抚过鳞片,“戴上这个,你们就不用再吃腐鼠。”
梦星接过青铜面具的刹那,林间惊飞的夜枭撞上无形结界,爆成一团血雾。那面具内侧刻着细密的咒文,梦渊后来才明白,那是用父亲逆鳞磨成的粉混着龙血书写下的誓言
成为“岩磊”的第三十年,梦渊在祭坛暗格里发现一摞信笺。
每月初七,厵会命他用龙焰焚烧祭品。那些被青铜锁链拖上高台的不止有异族,更多是长出畸形龙角的同族幼崽。某日灰烬中残存的信纸一角写着:“东境巢穴的龙蛋已全部植入傀符”。
信纸边缘绘着五神会的玄鸟图腾,羽翼纹路却是用龙血勾勒。当晚他在祭坛下的血池里看见数百枚龙蛋,浸泡在混有时砂的药液中,表面浮动着青铜色的血管。
梦星总在深夜擦拭那副妖焱面具。
“今日处决的是最后一批反抗者。”梦星将青铜匕首插回鞘中,刀柄镶嵌的龙晶石泛着污浊的光,“厵允诺下个月赐你休眠期。”
梦渊的逆鳞突然刺痛——三百年前父亲被剜髓时,鳞片也是这样震颤。他望着哥哥黑袍下蠕动的咒文锁链,想起幼年逃亡时,梦星曾用同样的匕首为他剜去腐肉。如今那刀刃沾着的,却是孵化失败的龙婴脑髓。
转折发生在血月当空的冬夜。
奉命清剿莫弈族残部时,梦渊在废墟里捡到个襁褓。婴儿心口嵌着翡翠,哭声引动他逆鳞共鸣。当青铜卫队的长矛刺来时,他下意识用龙翼护住这团温暖,就像当年父亲护住树洞里的他们。
“岩磊大人疯了!”卫兵的尖叫中,梦渊扯下面具。青铜咒文灼伤脸颊的瞬间,他看见自己映在矛尖上的脸——与厵收藏的龙首标本如出一辙。
叛逃那夜,翡翠婴儿在梦渊掌心化为建木种子。
“你会害死我们!”梦星在青铜廊桥拦住他,妖焱面具下的眼睛布满血丝。廊桥下是沸腾的龙髓池,池底沉着千百副残缺的龙族骸骨。
梦渊将种子按进哥哥的咒文锁链:“父亲塞我们进树洞那夜,你说过龙族的眼睛该映着星光。”
种子发芽的刹那,廊桥两侧的青铜烛台齐齐爆裂。在追兵的青铜箭雨中,兄弟俩的龙吟时隔千年再次重叠,震碎了五神会百年不变的夜幕。
如今瓦那冈茨的老者仍会指着天际的流星低语。
他们说那是岩磊与妖焱的鳞片在燃烧,说每颗坠落的星砂里都藏着半句未尽的龙语。而翡翠林海最年长的建木树干上,依稀可见两道爪痕——一道深且颤抖,一道浅而决绝,如同命运撕开的裂缝里,漏出一点不肯熄灭的光
……
梦渊在浮沉
他溺水了,穿过胸口的晷针并没有杀死他,只是让他的意识断了线,脑袋里冒出的全是曾经经历过的往事,他感觉血要流干,想呼救,可是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朋友们呢?
梦渊并不知道他们的去向,他想,逃走吧,赶紧逃吧,千万不要被厵追上,只要让厵怨恨自己就足以了
呼吸不过来了…
梦渊沉入水中,顺着水流漂走,龙血在水中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