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妹

黑暗特利迦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

日升月落，城市与荒野在脚下交替，他穿过燃烧的废墟，踏过泥泞的土路，偶尔停下，看着那些被命运碾碎的普通人——失去家园的流民、蜷缩在街角的乞丐、或是挥舞刀刃的恶徒。

前者他漠然走过，后者则在他的手中化作尸体。

记忆依旧混沌，像是被浓雾遮蔽的深渊。但他不再刻意去追寻。

或许，遗忘本身就是一种答案。

当他终于走出黄昏街的边界时，天空开始飘落细雨。

冰冷的雨滴打在他的脸上，顺着轮廓滑落，像是无声的泪水。他仰头望去，灰蒙蒙的云层压得很低，仿佛随时会坠落。

街道上行人匆匆，撑伞的、披着雨衣的、或是干脆淋着雨奔跑的，所有人都与他擦肩而过，无人驻足。

他像是一道影子，沉默地穿行于雨中，与整个世界格格不入。

直到街角的阴影里，两个小小的身影紧紧依偎在一起。

粉色的头发被雨水打湿，黏在苍白的脸颊上。

年长的女孩紧紧搂着怀里的妹妹，紫色的眼瞳里满是倔强，而妹妹则是瑟瑟发抖，嘴唇冻得发白。

(樱)

(玲)

“姐姐……好冷……”玲的声音微弱得像是随时会被雨声淹没。

樱咬紧牙关，把妹妹搂得更紧，低头朝她冻得发红的小手哈气，可温热的气息转瞬便被冷雨吞噬。

“没事的，玲，姐姐在这里……姐姐在这里……”她的声音也在颤抖，却仍强撑着安慰妹妹。

黑暗特利迦停下了脚步。

他冷淡地扫了一眼，本可以像对待其他路人一样，漠然离去。可不知为何，他的目光在那对姐妹身上多停留了一秒。

然后，雨停了。

樱茫然抬头，发现一把漆黑的伞撑在她们头顶，而伞的主人却站在雨中，任由冰冷的雨水打湿他的肩膀、发梢，顺着风衣的褶皱滑落。

他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站在那里，如一道无言的庇护。

樱怔住了，紫色的瞳孔微微收缩。

“……谢谢。”她低声说道，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黑暗特利迦没有回应，只是静静地站着，如一座沉默的黑色雕像。

黑暗特利迦解开风衣扣子，随手将黑色大衣丢给两姐妹。冷风灌进他单薄的黑金短袖，勾勒出结实的身形。

“跟上我。”

他声音低沉，不容拒绝，随后连伞也递了过去。

樱愣了一瞬，慌忙接住伞柄，将宽大的风衣紧紧裹在玲瘦小的身躯上。

黑色布料几乎把妹妹整个包住，只露出一张苍白的小脸。

雨幕中，三人前后行走。

樱一手撑着伞，一手牵着妹妹，小心翼翼地踩着男人的脚印。玲的牙齿还在打颤，但风衣残留的温度让她发抖得不那么厉害了。

餐馆的玻璃门被推开，暖黄的灯光和食物的香气一起涌来。樱站在门口犹豫了一秒，被雨水打湿的木屐在地板上留下湿漉漉的脚印。

黑暗特利迦已经坐在角落的方桌前，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叩了叩桌面。

樱连忙拉着玲过去，两个女孩像受惊的小动物般轻手轻脚地坐下。

玲裹在过大的风衣里，捧着热茶小口啜饮的样子，像只偷喝牛奶的猫。

“三位想吃点什么？”服务员搓着手凑过来，眼睛在三人之间来回打量。

菜单被推到樱面前时，她的手指绞在了一起。

那些菜名和价格让她不知所措，上一次坐在餐馆里是什么时候？是父亲带她们去祭典的那次？

最终是黑暗特利迦开口点了几道家常菜。

他的声音很淡，却让服务员立刻收敛了探究的目光。

当热茶被推到玲面前时，小女孩双手捧着茶杯，蒸腾的热气模糊了她发红的鼻尖。

“谢谢……”玲的声音细若蚊呐，却在喝下第一口热茶时，不自觉地眯起了眼睛。

樱看着妹妹的表情，紧绷的肩膀终于放松了些许。

窗外，雨越下越大。而桌上，三碗味增汤正冒着袅袅白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