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沉第三次闻到了那股甜腥味。
当他跟着林深跨过福利院锈蚀的铁门时，夜风裹着潮湿的蔷薇香扑面而来。可当他踩碎台阶上干枯的藤蔓，腐坏的木质缝隙里突然渗出熟悉的香气——正是殡仪馆里机械甲虫携带的夜莺花味道。
"别碰那些露水！"林深的警告迟了半拍。陆沉的鞋尖刚蹭到台阶裂缝，银色液体便顺着鞋带攀援而上，在脚踝处凝成鸢尾花形状的烙印。整座废墟突然开始呼吸，焦黑的墙壁渗出胶质状薄膜，将月光过滤成淡紫色。
林深掏出生物检测仪，屏幕上的辐射值正在指数级飙升："这不是普通的废墟，是活体培养皿。"他话音刚落，检测仪突然爆出火花，烧焦的电路板缝隙里钻出细小的花芽。
陆沉扶住坍塌的圣母像，掌心传来心跳般的震颤。雕像眼窝里盛开的白蔷薇突然喷射孢子，银色粉尘在月光下织成回廊轮廓。他看见十岁的自己从廊柱后跑过，后颈嵌着发光的芯片。
"跟着幻象走。"林深扯下衬衫布料捂住口鼻，"夜莺花粉在激活我们的海马体。"
回廊的瓷砖开始流动，每一步都踏碎不同年份的记忆碎片。2013年的梅雨气息毫无预兆地漫上来，陆沉看见警校训练场的单杠上凝着水珠，而林深突然僵在原地——训练场另一端，年轻的陈法医正撑着黑伞走过，白大褂下摆沾着暗红色泥浆。
"他三年前就该死了。"林深的声音发颤。检测仪残存的摄像头自动对焦，实时画面里的陈法医没有影子，雨滴穿过他的身体砸在水洼里。
更诡异的事情发生了。记忆中的陈法医突然转向现实中的两人，伞沿抬起露出半张腐烂的脸："标本不该有自主意识。"他从公文包抽出的不是档案，而是缠着夜莺花的脊椎骨，骨节上的刻痕与殡仪馆棺材编号完全一致。
陆沉拽着林深撞碎玻璃窗，坠落的瞬间被2018年的秋风托住。他们跌进刑侦队的档案室，却看见另一个"陆沉"正在焚毁案卷。火焰吞没纸页的刹那，真实的陆沉左手突然浮现烧伤疤痕。
"记忆在互相污染。"林深撕开急救包注射镇定剂，针头却弯折在突变的皮肤表层。他的虹膜泛起金属光泽，耳后裂开细缝，探出微型传感器触须。
当夜莺花的香气浓到令人作呕时，他们终于跌进最底层的记忆夹缝。熊熊火光舔舐着福利院楼体，陆沉看见父亲的身影在侧门一闪而过。身为消防局长的父亲手持对讲机，另一只手里攥着的根本不是救援方案，而是沾血的鸢尾花徽章。
"温度传感器显示这是真实影像。"林深的机械义眼不断调焦，"你父亲在火灾前半小时就进入了现场。"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细节浮现了。侧门水泥地上散落着注射器，包装上的生产日期显示2003年2月——比火灾发生时间晚了整整五个月。父亲弯腰拾取针管时，后颈衣领下滑露出的银色纹身，正与冷冻舱里复制的少年标本一模一样。
记忆回廊突然开始坍缩，夜莺花瓣化作数据流席卷而来。陆沉在意识消散前死死盯着父亲的手腕，那只本该戴着婚表的位置，套着印有"7号观察员"字样的电子镣铐。福利院方向传来孩童的尖叫，声纹图谱在林深的视网膜上自动比对——与陆沉的声线重合度达99.7%。
当两人在现实世界的蔷薇丛中惊醒时，林深的便携终端正在疯狂报警。生物检测数据显示，他们的线粒体DNA序列每十分钟重组一次，而福利院废墟的土壤样本里，检测出了本该存在于陆沉骨髓中的稀有酶蛋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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