针管里的银色液体晃动着，七个林月华的机械手臂同时举起注射器。苏晚晴在液体倒影里看见自己的瞳孔——那串条形码正在虹膜上灼烧般发亮，和克隆体脖颈后渗血的编码一模一样。
"记忆校准完成度100%。"最前面的机械体发出电子合成音，白大褂下伸出更多输液架改造的金属肢，"生日快乐，γ-001。"
环形屏幕突然全部亮起，1977年产房的老照片在渗着药液。苏晚晴后退时踩碎地面凝结的银色液膜，那些碎片里映出的脸突然变成陈霜五岁发烧时的模样。她猛地扯下脖子上的生锈哨子，铜链带落锁骨处一块皮肤，露出的不是血肉，而是钢厂特有的钢印编号。
"这不可能..."她指甲抠进钢印边缘，金属摩擦声混着警报变调的生日歌，"那些挑灯复习的夜晚...高考考场里钢笔划破的试卷..."
第三台机械体突然投射全息影像。年轻时的李教授站在产房门口，手里拿着两份录取通知书。画面右下角日期清晰显示1977年8月15日——正是前世高考放榜的日子。
通风管传来连环爆炸声，七个机械体同时歪头。这个动作让苏晚晴浑身发冷——和林月华当年在钢厂医务室偷看她体检表的姿态分毫不差。炸裂的管壁簌簌掉落电路板，那些血丝般的导线自动拼出"你才是第一个陈霜"。
"李教授没告诉你吗？"机械体们围成半圆，针头随着说话节奏微微震颤，"记忆移植需要活体神经样本。"最右侧的突然撕开自己面部仿生皮，露出里面微型投影仪，"陈霜的哮喘发作记录，和你七岁肺炎的呼吸频率曲线重合度98.7%。"
苏晚晴撞向控制台，沾血的手掌拍在识别屏上。系统界面疯狂闪烁，最终定格在【γ-001记忆载体激活日期：1977年8月15日】。这个日期像烧红的铁钉扎进太阳穴，她突然想起所谓"重生"那天——床头日历显示的正是这个日期。
"原来重生..."她盯着自己正在龟裂的手背皮肤，裂纹间闪过陈霜临死前的心电监护仪波形，"只是预设程序的启动？"
所有机械体突然同步播放不同画面。左侧播放她"前世"在产房大出血的录像，右侧却是同样的场景里她脖颈后闪着条形码。最恐怖的是正前方的画面——六岁的陈霜被绑在牙科椅上，而握着注射器的分明是年轻二十岁的她自己。
"要看看真实录像吗？"机械体们集体抬起左臂，输液架拼成放映架的形状，"毕竟今天是你的生日呢。"
苏晚晴抓起克隆体残留的蓝色药液瓶。瓶身标签被血糊住大半，但"林月华字迹：γ-001初始记忆载体"这行小字在警报红光中格外刺眼。她突然笑了，玻璃碎片划破掌心时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如果恨意也是被设计的..."她将混合血液的药液抽进注射器，针尖对准自己眼球，"那这招你们肯定没料到。"
药液注入的瞬间，通风管深处传来档案袋撕裂的声响。视网膜上灼烧的条形码突然解体，化作无数记忆碎片喷涌而出——高考体检表上被涂改的虹膜数据、钢厂实验室里戴着口罩的年轻林月华、还有两份录取通知书上并排放着的"苏晚晴"与"林月华"签名。
七个机械体突然僵直，电子眼疯狂闪烁。系统语音冰冷地重复："警告！原始记忆载体正在突破防火墙！"她们的白大褂同时自燃，露出内部精密的齿轮组——每个核心轴承上都刻着相同的日期：1977.08.15。
苏晚晴拔出针管，带出的血珠在半空凝结成微型全息图。那是被撕毁的病历最后一页，钢笔字迹在蓝色药液里舒展成清晰结论：【γ-001即原始样本，所有克隆体记忆均来自其神经痛觉】
"真有趣。"她踩碎最近机械体的头颅，齿轮崩裂时溅出的银色液体里浮动着陈霜的蜡笔涂鸦，"原来我连复仇都是别人写好的程序？"
药液在视网膜上炸开的瞬间，苏晚晴听见自己脑内传来玻璃碎裂的脆响。那些被封锁的记忆像被捅破的蜂巢，无数画面裹挟着刺痛感涌出——她看见自己躺在手术台上，年轻二十岁的林月华正往她太阳穴植入芯片，而监控屏幕显示的日期赫然是1977年7月15日。
"想起来了吗？"最左侧的机械体突然喷出冷冻液，白雾在控制室地面凝结成病历本的形状，"那天你作为优秀考生代表参观钢厂实验室..."
苏晚晴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冷冻液形成的病历上，她亲手签字的《特殊体检同意书》正在融化，签名笔迹和陈霜的病例签名完全重合。通风管深处传来齿轮咬合的声响，七个机械体突然同步抬起右臂，输液架拼成的放映架投射出新的画面——高考体检室里，穿着白大褂的林月华正在调换她和陈霜的血液样本。
"你们到底..."她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喉管里泛着铁锈味，"复制了多少个我？"
机械体们集体歪头的角度更大了，这个动作让她们脖颈处的仿生皮肤撕裂，露出里面嗡嗡作响的存储器。"不是复制。"中间那个用针尖挑起地上一缕她的头发，"是裁剪——把你的人生剪成碎片，再缝进不同载体。"
环形屏幕突然切换成监控视角。苏晚晴看见自己——不，是戴着人皮面具的林月华正站在1977年的产房里，怀里抱着两个婴儿。她们后颈都贴着条形码标签，其中一个标签编号正是γ-001。
"生日快乐。"所有机械体突然齐声唱起变调的生日歌，电子眼闪烁的频率与警报灯同步，"这是你收到的第47次祝福。"
苏晚晴突然笑了。她扯下还在渗血的铜链，生锈的哨子在半空划出抛物线，精准砸中最前方机械体的投影仪。爆裂的火花中，她看见自己前世"死亡"的真相——根本不是产房大出血，而是林月华在手术台边按下记忆清除键的瞬间。
"真遗憾。"她舔了舔裂开的嘴角，血腥味里混着机油的味道，"你们忘了给仇恨程序设定期限。"
通风管传来金属扭曲的呻吟，七个机械体突然集体僵直。她们电子眼里的红光像接触不良的灯泡般明灭，系统警报断断续续地重复："警告...情感模块...过载..."
苏晚晴踩过满地银色液体的残骸，每一步都在地面留下带血的脚印。当她抓起第二支注射器时，发现液体里悬浮着极细的金属丝——那是她"前世"记忆里，陈霜总爱把玩的钢笔笔尖。
"原来如此。"她将针尖对准自己的颈动脉，倒影里条形码正在分解成无数细小数字，"连这支笔都是监测器？"
机械体们突然发出高频噪音，白大褂下的齿轮组疯狂空转。她们试图扑过来阻止，却在距离半米处集体跪倒——苏晚晴早把第一支注射器里的药液倒进了控制台冷却口。
"谢谢提醒。"她看着自己皮肤下浮现的电路纹路，那是药液激活了体内休眠的追踪系统，"现在我知道要去哪里找剩下的记忆了。"
药液注入血管的刹那，整个地下设施突然断电。在绝对黑暗中，苏晚晴听见无数玻璃器皿碎裂的声音，以及某个尘封多年的录音设备突然启动的沙沙声——
"γ-001实验日志：1977年8月15日，载体表现出意料外的神经同步率，建议立即销毁..."
这声音年轻又熟悉，是二十岁的李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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