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兰

书案一隅，君子兰静立。青瓷盆里，几片厚叶左右舒展，不蔓不枝，端的是君子之风。

此物来我处已三年有余。记得初来时，不过三四片叶子，瘦怯怯地立在盆中，像个初入学堂的童子。如今竟有七八片叶子了，虽不似花市上那些肥硕的品种，却也自有一番清癯之姿。叶色深绿，叶脉清晰，摸上去有种厚实的质感，不似寻常花草那般娇弱。

君子兰开花甚少。去年冬日，忽见叶丛中抽出一茎，顶着几个花苞，我日日看它，它却迟迟不开。直到一个雪夜，我伏案至深夜，忽觉幽香浮动，抬头一看，那花竟不知何时悄然绽开了。六瓣洁白，花心一点黄，在灯下显得格外清雅。我想，这花大约是不愿在白日里与群芳争艳，故而选在夜深人静时独放。

浇水是门学问。水多了，根易烂；水少了，叶会皱。我常把握不准分寸，有时见它叶尖发黄，便知是又浇错了。君子兰却也不恼，依旧按着自己的节奏生长。枯了一片叶子，便又长出一片新的来。这种从容，倒教我惭愧。

今晨发现，最外层的一片老叶黄了。我轻轻一碰，它便脱落下来，露出新鲜的断面。这叶片为我遮过尘，吐过氧，如今功成身退，倒也干脆。新叶已从中心冒出尖来，嫩绿色，卷曲如婴儿的拳头。

邻家养了几株牡丹，春日里开得轰轰烈烈，引得路人驻足。我的君子兰却始终安静，不争不抢。偶尔有客来访，见了也只道是"一盆普通的草"，我亦不辩解。草木本心，何须他人评说？

案头墨迹未干，君子兰的影子投在纸上，随风微微晃动。它不言，我不语，相对竟觉怡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