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地窗外的云层翻涌成灰蓝色的浪,沈知夏攥着手机的指尖泛白。屏幕上编辑框的光标闪烁如心跳,机舱广播正在提醒乘客关闭电子设备,而她始终没勇气按下发送键。
最后一次见面是在文化节闭幕式的后台。林叙白的白衬衫沾着舞台妆的金粉,却执意要帮她收拾散落的道具。当他伸手接过流苏灯笼时,两人的指尖擦过,空气突然变得粘稠。“下周老地方见?”他的声音混着礼堂外此起彼伏的欢呼声,却像根细针精准刺中她的耳膜。
此刻手机里跳出母亲的消息:“登机前必须处理干净。”沈知夏望着手机相册里偷拍的侧脸——那是文化节当天,林叙白在观众席为她拍照时被逆光勾勒的轮廓。当时她以为这样的时光会绵延成永恒,却忘了沈家与林家二十年的商业恩怨像把悬在头顶的铡刀。
飞机引擎开始轰鸣,沈知夏终于颤抖着按下发送键:“抱歉用这种方式告别。我要去伦敦念书了,归期未定。文化节那天你递来的橘子汽水,我一直记得味道。别等我,好好生活。”发送成功的瞬间,泪珠砸在手机屏幕上,晕开了最后那个句号。
她望着舷窗外逐渐缩小的城市轮廓,想起林叙白总说她眼睛像浸了星光。此刻那片星光正在云层中破碎,化作万米高空下无人知晓的雨。当空姐提醒关闭手机时,沈知夏将发烫的手机塞进包里,摸出随身带着的许愿牌——那是文化节时,他们在许愿树下各自写下心愿的木牌。背面林叙白的字迹力透纸背:“愿岁岁年年,共此良辰。”
飞机冲破云层的刹那,阳光刺破阴霾。沈知夏将许愿牌轻轻放在小桌板上,看着它在气流中微微摇晃。远处云海翻涌如浪,恰似文化节那天他眼中未说出口的深情。而那些未竟的心事,终将随这架飞机,消失在三万英尺的高空。
伦敦希思罗机场的冷气裹着消毒水味道扑面而来,沈知夏拖着行李箱穿过闸机时,手机在帆布包里震动不停。顾承砚的未接来电已经累积到十七个,最新消息停在三小时前:"我在机场高速,还有二十分钟到。"她盯着这条消息看了许久,直到屏幕因久未操作自动熄灭。
落地第三天清晨,母亲将烫金的入学邀请函拍在餐桌上。沈知夏望着"帝国理工学院"的烫金字样,突然想起顾承砚总调侃她数学题做得像鬼画符。那时他会夺过她的草稿纸,笔尖在函数图像旁画只吐舌头的猫,说:"沈知夏,等你考上剑桥,我就去伦敦喂鸽子。"
深夜的学生公寓,沈知夏裹着薄毯坐在飘窗上。手机相册自动播放着国内的照片,画面突然定格在文化节庆功宴——顾承砚举着草莓蛋糕凑到她面前,奶油蹭在鼻尖也浑然不觉。她下意识去摸锁骨处的樱花项链,那是顾承砚在文创市集买的,此刻隔着八千公里,金属吊坠凉得刺骨。
国内正是午后,社交软件突然跳出小梨的消息。点开满屏语音,夹杂着嘈杂的蝉鸣:"知夏你疯了!顾承砚在机场找了你整整六个小时!现在天天在樱花树下等你消息,连篮球赛都不打了......"沈知夏握着手机的手开始发抖,窗外泰晤士河上的游船拖出长长的光带,像极了顾承砚校服上被她扯松的领带。
深夜三点,时差带来的困意如潮水般涌来。沈知夏迷迷糊糊摸到手机,解锁后发现顾承砚凌晨发的消息:"伦敦今天下雨了吗?记得带伞。"配图是便利店冰柜前的橘子汽水,玻璃上凝结的水珠在灯光下闪着微光。她蜷缩在被子里,任由泪水浸湿枕头,屏幕亮起又熄灭,始终不敢回复。
某天路过海德公园,樱花树下聚着几个留学生。其中女生的笑声清脆如银铃,让沈知夏恍惚回到文化节那天。她鬼使神差地掏出手机,在搜索框输入顾承砚的名字,最新新闻赫然是"林氏集团与沈氏企业商业纠纷升级"。照片里顾承砚穿着笔挺西装,眼神冷硬如霜,再不是记忆中会在草稿纸上画猫咪的少年。
当伦敦的樱花第七次飘落时,沈知夏在唐人街的书店遇见同乡学姐。对方递给她一本《莎士比亚十四行诗》,扉页夹着泛黄的许愿牌——正是当年顾承砚在许愿树下写的那块,背面新增的字迹被雨水晕染:"此去经年,愿君长安。"
暮色中的泰晤士河泛起细碎的金光,沈知夏望着对岸的大本钟,终于按下发送键。这封迟到七年的消息简短如诗:"海德公园的樱花开了,和我们学校的好像。"发送成功的瞬间,手机突然响起陌生号码的来电。她盯着跳动的屏幕,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在伦敦的晚风中,与七年前文化节后台的慌乱如出一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