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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残躯撑危局,暗流涌宫闱

明玉有凤:帝凰心难承

朔方城,临时帅府(原城主府)。

浓烈到刺鼻的药味混合着血腥气,几乎凝成实质,弥漫在每一个角落。数位须发皆白、神色凝重的军医和城内仅存的老药师,正围着硬榻上那个如同破碎琉璃般的身影,额头布满冷汗,双手因紧张而微微颤抖。

林渊静静躺着,双目紧闭,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他赤裸的上身被厚厚的、浸透了墨绿色药膏的绷带包裹,但那浓重的黑血依旧不断从绷带缝隙渗出,散发出腥甜中带着腐败的诡异气息。皮肤呈现出一种死气沉沉的青灰色,布满了蛛网般的焦黑裂痕,那是强行催动“焚山煮海”禁术留下的可怕反噬。最令人心悸的是他后背脊椎处,那三个乌黑的指印,此刻如同活物般微微蠕动着,散发着肉眼可见的丝丝缕缕阴寒黑气,不断侵蚀着绷带和药膏,仿佛要钻入骨髓深处!

“蚀骨封魂咒…太霸道了!”一名老军医声音发颤,手指搭在林渊冰冷刺骨的腕脉上,几乎感觉不到跳动,“若非将军乃天人境,体魄神魂远超我等想象,换作旁人,哪怕是宗师,此刻也早已魂飞魄散,化作枯骨了!”

“玄冥煞气盘踞心脉,与这诅咒内外交攻,如同附骨之疽!”老药师捻着胡须,眉头拧成了死结,眼中充满了绝望,“我们现有的药材,只能勉强吊住将军一口气,延缓毒性蔓延…想要拔除…难!难如登天啊!”

副将张魁(一流巅峰)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在狭小的房间内焦躁地踱步,每一次脚步落下都带着沉重的回响。他双目赤红,布满血丝,拳头捏得咯咯作响:“吊住!无论如何也要吊住将军的命!援军!援军就快到了!只要撑到援军来…将军就有救!” 这话,与其说是命令,不如说是在说服他自己。朔方城内的绝望气氛,早已如同瘟疫般蔓延。

偏将陈锋(绝顶境)倚在门边,脸色同样灰败。他负责清点战损,结果令人窒息。“将军亲率的‘决死营’,五十名渊卫精锐…只回来二十三人,人人带伤,赵破军统领重伤昏迷!守城将士…能战者,已不足三千!箭矢耗尽,滚木礌石用光…连拆房子的木料都快没了…粮草…只够明日一顿稀粥…” 他每报出一个数字,房间内的温度就仿佛降低一分。

就在这时,硬榻上的林渊,那如同金石雕刻般紧抿的、毫无血色的嘴唇,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呃…” 一声几不可闻的、压抑到极致的痛苦呻吟,如同蚊蚋般响起。

“将军!” 张魁和陈锋如同触电般扑到榻前!所有军医药师也瞬间屏住了呼吸!

林渊的眼皮极其艰难地颤动了几下,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才勉强掀开一道缝隙。那双曾经深邃如星海、锐利如鹰隼的眸子,此刻布满了浑浊的血丝,黯淡无光,如同蒙尘的星辰。视线模糊,只能勉强看到头顶简陋的帐篷顶棚。

剧痛!蚀骨钻心的剧痛!如同亿万只毒虫在啃噬他的骨髓、撕扯他的神魂!冰冷与灼热在体内疯狂交织,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如同在刀山火海中穿行!意识如同沉在无底的冰海深处,冰冷、黑暗、沉重,想要清醒一丝都艰难无比。

“城…城…” 他干裂的嘴唇翕动着,喉咙里发出沙哑破碎的气音,几乎无法分辨。

张魁连忙俯身,将耳朵凑到林渊嘴边,声音带着哭腔:“将军!城还在!城还在!弟兄们守住了!您…您安心养伤!”

听到“城还在”三个字,林渊那涣散的眼眸中,似乎极其微弱地亮了一下,如同即将熄灭的烛火最后挣扎的火星。他用尽最后一丝残存的意志力,试图凝聚溃散的神思。援军…粮草…箭矢…守城…无数纷乱的念头如同碎片般冲击着他濒临崩溃的意识。他不能倒!他若倒下…朔方数万军民…必死无疑!

“粮…箭…” 他艰难地吐出两个模糊的音节,每一个字都如同从破碎的肺腑中挤出,带着血沫。

“粮草…粮草快没了!箭矢…箭矢耗尽!”陈锋心如刀绞,却不敢隐瞒,声音哽咽着据实相告。

林渊的身体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那仅存的一丝微弱光芒,仿佛又黯淡了几分。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试图将他彻底淹没。但他那钢铁般的意志,却如同深埋地底的顽石,在剧痛与绝望的冲刷下,依旧死死坚守着一线清明!

他不再试图说话。那太耗费他仅存的生命力。他极其缓慢、极其艰难地…抬起了右手!那只曾经握刀劈山、挥掌镇海的右手,此刻却枯槁如柴,布满了焦黑的裂痕和凝固的血痂,颤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

在张魁、陈锋和所有军医药师震惊的目光中,林渊那颤抖的手指,极其缓慢、却无比坚定地…指向了北方!那是狄军大营的方向!然后,手指艰难地移动,指向了城内…又缓缓向下,点了一点!

这个动作,耗尽了他最后一丝力气。手臂颓然落下,砸在硬榻上,发出一声沉闷的轻响。他再次闭上了眼睛,气息微弱得几乎无法察觉,仿佛彻底陷入了死寂。

“将军!将军!”张魁悲声呼唤。

“将军这是什么意思?”陈锋焦急地看着那落下的手臂,又看看张魁。

张魁死死盯着林渊刚刚指向的方向,脑中灵光如同闪电般劈过!他猛地抬起头,眼中爆发出狂喜和难以置信的光芒!

“我明白了!将军是说…狄人!粮草!箭矢!狄人的大营里有!”张魁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将军是要我们…去抢!去狄人的大营里抢!”

抢?!去数十万狄军环绕的大营里抢粮草箭矢?!这…这简直是天方夜谭!痴人说梦!

所有军医药师都倒吸一口凉气,觉得张魁疯了!

但陈锋却猛地握紧了拳头!眼中燃烧起疯狂的火焰!置之死地而后生!将军这是在用最后一丝意志,为他们指了一条绝境中唯一的生路!虽然希望渺茫如萤火,但总好过坐以待毙!

“干了!”陈锋低吼一声,如同受伤的孤狼,“老子亲自带人去!挑最精锐、最不怕死的弟兄!就算死,也要从狄狗嘴里抠出粮食和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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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之外,皇城,镇国大将军府,栖梧苑。

气氛与朔方城的肃杀绝望截然不同,却同样压抑,弥漫着一种无形的、暗流汹涌的紧张。

苏瑶斜倚在铺着柔软锦缎的贵妃榻上,身上盖着薄薄的蚕丝被。她的脸色依旧带着几分刻意维持的苍白,眉眼间笼着轻愁,一副惊魂未定、需要静养的柔弱模样。然而,那双低垂的眼眸深处,却跳跃着与病容截然不同的、灼热而精明的光芒。

妆台上,那枚通体紫金、雕刻盘龙、象征着无上皇权的“紫宸令”,在透过窗棂的柔和天光下,流转着内敛而尊贵的光泽。旁边,是内务府刚刚送来的、最新一批的御赐之物:流光溢彩的南海东珠散发着温润的光晕;锦盒中千年雪参的根须如同玉雕,灵气氤氲;那几盒“龙涎安魂香”更是散发着令人心神宁静的奇异幽香。每一件都价值连城,彰显着皇帝陛下对这位“武安王妃”超乎寻常的恩宠。

周嬷嬷垂手立在一旁,姿态依旧恭敬,但低垂的眼帘下,目光却锐利如针,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苏瑶。这位新夫人自慈恩寺遇刺归来后,表面惊魂未定,闭门谢客,安心养病。但周嬷嬷却敏锐地察觉到,府中某些微妙的联系和信息传递,似乎变得更加频繁和隐秘了。尤其是那枚“紫宸令”…它代表的权力太大了!大到足以让任何人迷失!夫人…真的只是用它来“求援”吗?

“嬷嬷,”苏瑶忽然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虚弱和忧虑,打破了室内的沉寂,“北境…可有什么新的消息传来?将军他…伤势如何了?” 她抬起水盈盈的眸子,望向周嬷嬷,眼中充满了“妻子”对“丈夫”的关切。

周嬷嬷心中一凛,面上却不动声色:“回夫人,北境军情机密,非老奴所能知。府中收到的,也只是枢密院转来的、安抚人心的邸报,言大将军坐镇朔方,固守待援,狄人攻势受阻云云。” 她顿了顿,补充道,“陛下恩典,派了太医院院判前来为夫人诊视,院判大人医术通神,或可…”

“我这点惊吓,算不得什么。”苏瑶轻轻摇头,打断了周嬷嬷的话,语气带着深切的忧虑和自责,“倒是将军…他重伤在身,还要在苦寒之地领军作战…每每思及,妾身便心如刀绞,夜不能寐…” 她适时地用手帕按了按眼角,声音哽咽,“嬷嬷,你说…陛下派去的援军,何时才能到朔方?将军…他还能撑多久?” 她将话题巧妙地引向援军,引向秦墨的作为。

周嬷嬷沉默。援军?镇西侯李震的三万铁骑?路途遥远,杯水车薪!至于皇帝陛下真正的态度…周嬷嬷想起林忠管家那日益凝重的脸色和府中暗线传来的只言片语…心中一片冰凉。但她不能对苏瑶说。

“陛下天恩浩荡,必不会坐视大将军和朔方军民于不顾。援军…想必已在路上。”周嬷嬷只能给出这种官样回答。

“在路上…”苏瑶喃喃重复着,眼神却飘向了窗外,飘向了那座巍峨的皇城方向。一抹极淡的、难以察觉的冷意在她眼底深处掠过。秦墨…你究竟打的什么主意?是在等林渊彻底倒下?还是…在等我?

就在这时,贴身丫鬟春桃脚步轻快地走了进来,脸上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喜色,福身道:“夫人,宫里又来人了!是皇后娘娘宫里的掌事公公!娘娘听闻夫人受惊,特赐下‘九转宁神丹’一瓶,还有上好的血燕窝和蜀锦!”

皇后?苏瑶心中冷笑。那位高高在上的正宫娘娘,此刻才想起来示好?恐怕是听到了皇帝陛下对自己的“特殊恩宠”,坐不住了吧?她面上却立刻露出受宠若惊的惶恐,挣扎着要起身:“皇后娘娘厚恩,臣妇如何敢当?快…快请公公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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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御书房。

气氛比将军府更加幽深莫测。檀香依旧袅袅,却驱不散那份冰冷的算计。

秦墨负手立于巨大的北境舆图前,目光却并未落在被朱砂圈出的朔方城,而是落在了西南方向,一片标注着“黑风山脉”的阴影区域。他手中把玩着一枚温润的羊脂玉佩,眼神深邃难明。

都察院左都御史高进如同影子般侍立一旁,低声道:“陛下,黑风寨那边…有回音了。”

“哦?”秦墨并未回头,声音听不出喜怒。

“那匪首屠刚,桀骜不驯,起初并不相信朝廷招抚的诚意。”高进的声音带着一丝阴冷,“不过,当臣出示了陛下手谕,并许诺事成之后,封其为‘黑风侯’,永镇黑风山脉,享三品武职俸禄,并可自行招纳部曲…他动心了。”

“胃口倒是不小。”秦墨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一个山贼,也敢要侯爵之位?”

“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高进低声道,“此人凶悍,手下亡命之徒数千,熟悉北境地形,若真能如陛下所谋,袭扰狄人粮道,甚至…在关键时刻给兀术背后插上一刀,其价值,远超一个虚衔。况且…”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事成之后,是封侯,还是…剿匪,不都在陛下一念之间?”

“驱虎吞狼,过河拆桥…高爱卿,此计甚毒,甚合朕意。”秦墨终于转过身,眼中闪烁着帝王独有的冷酷光芒,“告诉他,朕允了!让他立刻动身!目标,狄人囤积在‘落鹰峡’后方的粮草大营!还有…朕要他,伺机给重伤的兀术…再添点‘惊喜’!” 他特意加重了“惊喜”二字,杀意凛然。

“臣,遵旨!”高进深深一躬,嘴角同样勾起毒蛇般的笑意。

“朔方那边…李震的先锋到哪了?”秦墨的目光终于移回舆图上的朔方城。

“回陛下,镇西侯日夜兼程,已过‘铁马关’,但距朔方尚有七日路程。”高进回道,“朔方城内…最新密报,林大将军昨夜曾强行出城夜袭,虽焚毁狄人部分攻城器械,并重创了兀术,但自身…伤势急剧恶化,已陷入深度昏迷,命悬一线!城中粮草箭矢皆尽,守军伤亡惨重,恐…恐难再撑过三日!”

“三日…”秦墨的手指轻轻敲击着舆图上的朔方城,眼神变幻不定。昏迷?命悬一线?比他预想的…还要快。看来那狄人的毒和诅咒,果然霸道。那么…那座城,那个人,还有多少价值?

他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权衡着什么。最终,他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传旨给李震!告诉他,朕…再给他五天时间!五天之内,必须兵临朔方城下!解围!救出林爱卿!若延误…军法从事!”

“是!”高进应道,心中却是一凛。五天?以镇西军的脚程和狄人的围困…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陛下这旨意…究竟是真心救林渊,还是…在催命?

“还有,”秦墨的目光变得幽深,仿佛穿透了宫墙,落在了将军府栖梧苑的方向,“传朕口谕,命太医院…将最好的续命灵丹,再送一批去武安王府。务必…保住王妃的心绪安稳。” 他特意强调了“王妃的心绪安稳”几个字。

“臣…明白!”高进心头雪亮。陛下对那位将军夫人…看来是越发上心了。在将军府摇摇欲坠、林渊生死未卜之际,这份“恩宠”,如同一剂包裹着蜜糖的毒药,既是对苏瑶的安抚和诱惑,也是对将军府残余势力的…无声震慑与收买。

秦墨挥挥手,示意高进退下。御书房内,只剩下他一人。他走到窗边,望着皇城上空那铅灰色的、压抑的云层,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枚温润的玉佩。

林渊…你可一定要撑过这五天啊。至少在朕…彻底掌控你留下的东西之前。还有苏瑶…那只美丽而危险的笼中雀…是时候,该收网了。一丝冰冷而充满掌控欲的笑意,在年轻帝王的嘴角缓缓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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