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翎姑娘——"一声急促的呼喊划破街巷,银镜与杨延嗣同时抬眸望去,只见打铁铺的关红正从街角狂奔而来,发髻散乱,衣襟被风扯得猎猎作响。
杨延嗣瞳孔骤然紧缩,面色瞬间沉如寒铁,下意识攥紧银镜的手腕便要疾步离去,指尖因用力而泛出青白。
银镜眉梢微颤,被那猛然一拉踉跄半步,尚未回过神,关红已如一道赤色旋风拦在二人面前。
她喘如破风箱,额间汗珠在日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却硬撑着挺直脊梁:"岳翎姑娘,我终于寻到您了……"
"你居然还敢现身?若非你当日贪图那小利,翎儿怎会重伤?"杨延嗣怒声如刃,字字剜向关红,他周身煞气腾起,掌心不自觉将银镜的手握得更紧,似要将她护入骨血之中。
银镜轻蹙柳眉,指尖在杨延嗣掌心轻轻挠了挠,那安抚的力道如春溪潺流。
她眸色温润如水,转向关红时,嗓音清缓如拂过竹林的雾:"你是那日往天波府送剑的姑娘?"
关红眼睑猛地一颤,愧疚如潮水漫上眼眶,她忽地向前半步,膝盖微弯似要跪倒,却被银镜眼疾手快托住双臂。
"正是!"她牙关紧咬,喉间哽出沙哑颤音,"我叫关红……岳翎姑娘,多谢您当日以命相护,否则我早……早已成了乱葬岗的孤魂……"
银镜微微扬起唇角,眸中漾起一泓温软的涟漪:“关姑娘莫要再自责……那些都过去了,如今你我皆安然无恙,便是老天垂怜”
关红抬眸望她,眼底交织着灼热的感激与沉沉悔意,喉间似哽着千斤巨石,许久才挤出颤抖的音节:“我这段时日总往天波府跑……可门房总说您需静养,拦着我不许进”
“我如今已然大好,关姑娘不必如此挂怀”银镜语调如春雾般柔和,指尖轻轻抚过关红腕间颤动的脉搏,似要将她体内翻涌的惶然之气一寸寸熨平。
余光瞥见杨延嗣眉峰愈蹙,周身煞气凝如寒刃,霜白指节紧扣成拳——她悄然将掌心在他紧握处又轻挠了两下,那力道恰似溪畔柳絮拂过冰面,无声化开他指缝间渗出的青白。
“不是‘挂怀’这么简单!”关红忽地急切起来,声音尖利如裂帛,“岳翎姑娘,您救了我性命,我关红肯定是要报答您的!不知您可会使剑器?我铸的剑削铁如泥,锋锐绝伦,必然能合您心意!”
银镜颔首领诺,袖中素手微蜷:“我曾习武,剑术倒是略懂一些”
“那太好了!”关红眼中迸出灼光,似要将满腔愧悔熔铸成刃,“我现在回去为您铸一柄轻巧霜刃——虽抵不上救命之恩的万一,却也是我的一点心意!”话音未落,身形已如离弦之箭般转身奔去,衣角在风中扬起一道赤色残影。
银镜看着急匆匆离去的关红,唇角轻扬,道:“这关姑娘啊,倒是有趣!那风风火火的劲儿,铸出来的剑怕不是要带着火星子满地跑,追都追不上~"
"有趣?也就你觉得她有趣!"杨延嗣双臂环胸,肩膀一耸,"让你受伤的人,能有趣到哪儿去?除非那剑刃上沾的不是血,是糖霜!"说着还故意咂了咂嘴,逗得银镜噗嗤又笑出声。
两人相携着往天波府走去,银镜突然被一处摊子上的瓷娃娃吸引目光,脚步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那瓷娃娃身着粉白襦裙,发髻簪着绢花,眉眼描得细腻灵动。
“好精巧的娃娃!”她俯身仔细端详,指尖轻触瓷釉温润的表面。
摊主是个白发老者,见有客人驻足,笑着介绍:“姑娘好眼力,这娃娃用的是薄胎瓷,釉色里掺了珍珠粉,阳光下能透出流光呢”
杨延嗣跟上来,目光落在银镜专注的侧脸上,又扫过旁边的一个男瓷娃娃,他眉头微挑,忽而从腰间解下荷包,动作利落却不失稳重,指尖拨开绳结时银两叮当作响。
“老丈,这对娃娃我要了”他嗓音清朗,带着习武之人特有的爽利,说着指了指银镜手上的女娃娃,还有架子上的一个男娃娃。
摊主眼前一亮,连忙取出棉布仔细包裹:“公子好眼光!这对娃娃是‘并蒂莲’主题,裙裾纹样暗合双生花脉络,取个成双成对好意头”
银镜闻言手指一颤,瓷娃娃险些从掌心滑落,她抬眼望向杨延嗣,对方正将荷包递给摊主,神色坦然如春日朗风,仿佛只是随手买下一对寻常物件。
可那“并蒂莲”三字却似一根银针刺入耳畔——成双成对,暗合双生花脉络……这般寓意岂是随意挑拣的由头?
杨延嗣付完钱,转头瞥见银镜眉眼带笑定定的望着他,心中一紧,强自镇定的朗声一笑摆摆手道:“翎儿,我瞧着这瓷娃眉眼像你,那男娃又生得憨态可掬,买回去搁在房里当个小摆件嘛”
银镜听他这般说,噗嗤笑出声来,指尖轻点男瓷娃的鼻尖:“你这眼光倒是有趣的紧,这男娃圆滚滚的眉眼,莫不是照着你自己模样挑的?”说罢佯装仔细端详,故意拖长音调,“瞧这下巴的弧度,还有这...”
杨延嗣耳尖微红,忙伸手去夺她手中的瓷娃:“哪…哪里有!仔细收好,小心摔了去!”动作却极轻,深怕摔了那对瓷娃娃。
摊主在一旁笑眯眯添话:“姑娘说得对,这男娃确实憨实讨喜,与女娃的灵秀正好相衬,摆一处便是活生生的‘并蒂莲’呢!”
银镜闻言抿唇偷笑,将瓷娃往杨延嗣怀里一塞:“既是成双成对的寓意,那便劳烦杨公子亲自捧着罢,摔碎了可要赔我一对活的‘并蒂莲’!”
杨延嗣被这话噎得一滞,捧着棉布包的手僵了僵,随即咧嘴一笑:“成!若真摔碎了,我便...”他话未说完,忽觉腰间被银镜悄悄掐了一把,登时改口,“我便日日替你寻新的瓷娃,直到找出比这对更精巧的!”
银镜挑眉,故作嫌弃:“谁要日日换新?我只要...”她尾音渐轻,目光扫过杨延嗣泛红的耳尖,忽而笑弯了眼,“只要这一对‘并蒂莲’日日安好,便够了”
摊主将包好的瓷娃递过来时,杨延嗣正欲接,却被银镜抢先一步拎过棉布包,晃了晃道:“这‘成双成对’的物件,自然要由我收着啦”说罢转身便走,裙裾扫过青石板,留下一串清脆的笑声。
杨延嗣望着她背影,喉间莫名发紧,只得快步跟上,嘴里还嘟囔着:“翎儿…你慢些,瓷娃可比不得你跑得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