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窒息感像毒蛇一样缠绕着我的脖颈,意识在黑暗的边缘沉浮。
“咳...咳咳!” 猛地吸进一口气,肺部火辣辣地疼,我剧烈地咳嗽起来,眼泪生理性地涌出。视线模糊又清晰,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精致得近乎非人、却毫无血色的少年脸庞。
苍白如雪的短发,空洞死寂的金色瞳孔,纤细得仿佛一折就断的手腕——此刻,这只手正缓缓从我脖子上移开。
下弦之伍,累。
而我,正穿着那身标志性的、染着陈旧血迹的白色和服,躺在这片阴森潮湿的蜘蛛山林地上。喉咙处残留的剧痛和记忆碎片瞬间涌入脑海:上一秒,这个身体的原主,因为“扮演姐姐不够真实”,被眼前这位“弟弟”毫不犹豫地“清理”了。
我,重生了,成了累的“姐姐”,一个随时可能被替换的消耗品!
恐惧像冰水一样浇遍全身,心脏狂跳得几乎要冲破胸腔。会死!再不想办法,立刻就会死!
累歪了歪头,空洞的金眸里没有任何情绪,只有审视,像在打量一件即将被丢弃的玩具。他微微抬起手,指尖缠绕着几乎看不见的、却足以切割钢铁的锋利蛛丝。
“姐姐,”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孩童般的音调,却冰冷刺骨,“你刚才,没有演好。‘姐姐’应该无条件包容‘弟弟’,为什么在我靠近时,你的心跳会变得那么吵?”
要命!他连心跳都能感知!我大脑疯狂运转,前世看的漫画、动漫信息飞速闪过。累的核心是什么?是“家人”!是扭曲到极致的、对家庭羁绊的渴望!原主扮演失败,是因为只有恐惧,没有“亲情”。
不能恐惧!至少,不能只有恐惧!
我强压下喉咙的刺痛和几乎要尖叫的冲动,猛地伸出手——不是攻击,也不是防御,而是带着一丝颤抖,却异常坚定地,抓住了累即将抬起的那只手腕。
冰!彻骨的冰冷透过皮肤传来,完全不似活物。
累的动作顿住了,金眸里第一次闪过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像是平静的死水被投入了一颗小石子。他似乎很意外,这个“家人”不仅没像以前那样恐惧求饶或呆滞,反而主动触碰了他。
“累...” 我的声音因为疼痛而沙哑,却努力挤出一个尽可能温柔、带着点无奈和悲伤的表情——感谢上辈子看过的无数演技类综艺!我死死盯着他的眼睛,“对不起...刚才,姐姐...只是有点害怕。”
“害怕?” 累重复着,眼神更冷,“害怕我?这就不对了。家人之间,不应该有恐惧。” 蛛丝在他另一只手的指尖若隐若现,杀意再次弥漫。
“不!不是害怕你!” 我几乎是吼出来的,抓紧他冰冷手腕的力道又重了几分,仿佛那是唯一的救命稻草,“是害怕...害怕自己做得不够好,害怕...再一次失去‘家人’!”
这句话,精准地戳中了累心中最深的、连他自己都未曾清晰意识到的痛点。他追求永恒不变的家人,恰恰是因为他曾经失去过,并且一直在失去(替换掉不合格的家人)。
他指尖的蛛丝停滞了,空洞的金眸死死锁住我,似乎在分辨我话语中的真假。
机会!我趁热打铁,忍着剧痛坐起身,另一只手也覆上他冰冷的手背,用尽毕生的温柔和真诚(还有演技)看着他:“累,你知道吗?真正的家人,不是演出来的,也不是用规则束缚出来的。” 我搜刮着前世所有关于亲情、家庭的鸡汤文和心理学知识碎片,“真正的家人...是会为对方的痛苦而心痛,会为对方的快乐而开心,是会...彼此选择的。即使害怕,即使有摩擦,也不会轻易放手。”
我顿了顿,看着他那双依旧死寂、却似乎有了一丝难以察觉的迷茫的眼睛,轻声问:“累,你...想要的是这样的家人吗?还是...只想看到一场永远不会出错、却没有温度的表演?”
林间死一般的寂静,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和我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汗水浸透了后背。
累沉默了许久,久到我以为下一秒蛛丝就会切断我的脖子。他缓缓地、一点一点地,将自己的手腕从我手中抽了出来。我的心瞬间沉到谷底。
然而,他没有攻击。
他只是站在那里,低头看着自己刚才被我抓住的手腕,又抬眼看了看我脖子上清晰的指痕,最后,目光落回我的脸上。那空洞的眼神里,第一次出现了某种复杂难辨的东西,像是困惑,又像是一丝极其微小的涟漪。
“...彼此选择?” 他喃喃地重复着这个词,声音轻得像叹息。
“嗯,彼此选择。” 我用力点头,心脏依然狂跳,但一丝微弱的希望开始萌芽。赌对了!他对“真实羁绊”的渴望,远超过对“完美表演”的执着!
“你...” 累向前迈了一小步,冰冷的气息几乎拂过我的脸颊,金眸里倒映着我苍白而紧张的脸,“和其他‘姐姐’...很不一样。” 他的语气不再是纯粹的冰冷,带上了一点探究,“你的心跳,还是很快。但...里面似乎不只是恐惧了。”
他微微歪头,像在研究一个有趣的谜题:“为什么?明明我刚才差点杀了你。”
“因为...” 我深吸一口气,决定再赌一把大的,露出一个有些虚弱却真实的笑容,“因为我是‘姐姐’啊。姐姐对弟弟,有时候就是会又生气又担心,但最终...还是会选择原谅和包容的。” 我指了指自己脖子上的伤,“这个,就当是弟弟不听话的教训了。下次再这样,姐姐可是会真的生气的哦?” 我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带上一点嗔怪,就像普通姐姐对顽皮弟弟那样。
累的瞳孔似乎收缩了一下。生气?包容?教训?这些词汇,在他扭曲的“家庭”规则里,从未存在过。家人只有“合格”与“不合格”,“存在”与“被替换”。他无法理解这种复杂的情感,却又本能地被这种“真实”所吸引。
他盯着我看了许久,久到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最终,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缓缓转过身,向森林深处走去。
“跟上,姐姐。” 冰冷的声音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却没有了之前的杀意。
我长长地、无声地吐出一口气,冷汗几乎湿透了内衫。活下来了!第一关,勉强通过!
拖着还有些发软的身体,我踉跄着跟上那个纤细却散发着恐怖气息的背影。月光透过密林的缝隙洒下,在他苍白的发丝上镀上一层冷辉。
看着他的背影,我心中五味杂陈。恐惧依然存在,但一种奇异的决心也在滋生。这个被困在蛛丝和执念里的少年鬼,他空洞眼神下那份对温暖的渴望,是如此真实而绝望。
“累,” 我轻声开口,在他身后半步的距离,“以后...姐姐会试着做一个真正的姐姐。你...愿意试着做一个真正的弟弟吗?不是扮演,是...我们彼此学着成为家人。”
累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也没有回头。就在我以为他不会回答时,一个极轻、几乎被风声掩盖的声音飘了过来:
“…试试看吧。”
两个字,轻飘飘的,却像投入深潭的石子,在我心中激起了巨大的波澜。成了!一个微小的、脆弱的开端!
我知道前路布满荆棘,无惨的阴影无处不在,累的病态执念也绝非一朝一夕能化解。但至少,此刻,一根不同于冰冷蛛丝的、名为“可能性”的细线,悄然系在了我和这个危险的“弟弟”之间。
蜘蛛山的夜,依旧阴冷诡谲。而我,这个意外闯入的异世灵魂,即将开始一场与下弦之伍的、危险又充满未知的“家人游戏”。为了活下去,也为了…那深渊中或许存在的一丝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