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年前,云深不知处山脚,彩衣镇。
“阿羡,阿羡,阿羡。”一声声温柔至极的女声呼唤着河面上一小船上用荷叶遮面、仰面而睡的少年。呼唤声接连不断,却并未唤醒正睡得舒坦的少年,即便如此,那道女声仍是耐心十足,不见丝毫不耐。
“再不起来放狗了啊。”一道清朗的男声倒是把少年猛地惊醒。
荷叶随着少年猛地坐立的动作掉落,漏出一张眉目疏朗、面容清秀的脸,正是年少时的魏无羡。魏无羡面露惊恐,慌乱地喊着:“狗。”带着几分防备,和不知情况的茫然。
岸上传来轻笑,只见岸上站着一众衣着淡雅柔和、清新别致的江氏弟子,领头的两人正是江晚吟、江厌离。江厌离掩面轻笑,随即打趣般轻轻敲打了一下身侧江晚吟的手臂,语带笑意地说:“你别作弄阿羡了。”
魏无羡也是丝毫没有在意之前的玩笑,露出如暖阳一般的笑容,笑呵呵地说着:“哎,到了哈,等我。”随即捞起身侧的佩剑起身下船,上岸时仍不老实,张开双臂向江晚吟跑去,嘴里喊着:“我来了我来了我来了。”跑至跟前,一把揽住江晚吟的肩。
之前魏无羡未曾同一众人站一起是倒是没有注意,此时却发现,同是江氏弟子,魏无羡着装倒不同于其他人的淡雅,颜色要更深邃、张扬一些。
魏无羡揽着江晚吟走着,侧头高兴的跟江厌离交谈着:“师姐,我们都到了?”
江厌离柔声回着:“还没到云深不知处,这是彩衣镇。”
像是一个调皮的孩子,魏无羡努努嘴,松开揽住江晚吟的手,倒退向前,面向二人语含期待问道:“不知道彩衣镇有什么好玩的?” 江晚吟故作成熟的教育道:“我们是去听学的,你满脑子就想着玩儿。”
魏无羡走到江厌离另一边,用手中配剑隔着江厌离拍了一下江晚吟,嘴里反驳道:“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嘛!”
江晚吟顿时维持不住方才稳重的样子,趁人不注意立马绕后还了一击,成功还击的江晚吟脸上的笑意怎么也掩藏不住。
魏无羡故作委屈地看向江厌离,江厌离谁也不偏帮劝道:“好了你们俩,在外面不比自己家里,还是要注意举止的。”
魏无羡更委屈了,告状道:“师姐你看他。”什么都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谁还不知道谁,江晚吟反问:“我怎么了?”
“好了。”江厌离再次制止,但语气里却不带任何指责之意,满满都是对弟弟的无限包容。
途径卖吹糖的小摊,魏无羡跑上前一眼相中了一个兔子模样的吹糖,将其买下。脚步匆匆的举着小兔子穿过人群跑向已经离开一段距离的队伍,在跑至江厌离身侧时减缓脚步。献宝般将刚买的吹糖递给江厌离:“小兔兔,好不好玩?”
江厌离愉悦接过应地:“好玩。”
江晚吟恢复到先前的稳重模样,训斥道:“魏无羡,你还想着玩,咱们马上就到云深不知处了。”魏无羡偏头冷哼一声,不予理会,继续看着师姐玩吹糖,江晚吟仍在继续,“这次听学各大世家的子弟都要来参加,可别因为你一个人,让人家看清了我们。”
魏无羡不耐烦的回道:“知道了。”
江晚吟似是想到了什么,停下回身向身后的一众弟子交代。趁着此时,魏无羡狡黠地转了转眼睛,拉着江厌离的手臂眼神示意,随即悄然离开,一点也不想听江晚吟的唠叨,江厌离虽有些惊讶,倒也还是惯着他。待众弟子听完训,拱手表示明白时,江晚吟一回头,发现魏无羡连带着自家姐姐都已经走至远处的拱桥底了。顿时有些暴躁,喊道:“喂,魏无羡,你听没听到?”忙上前追上。
“阿姐,我们一路从云梦而来,风尘仆仆,不如先找家客栈休沐再前往云深不知处,如此也不失我们云梦的风范。”
“也好,距离拜礼还有时日,一路舟车劳顿,在此歇下脚吧。”
全程听着姐弟二人谈话的魏无羡激动道:“我们要在这里住下啦!我听说姑苏的天子笑最为出名,入口醇厚,一醉解忧愁,我已经垂涎已久今日终于可以拿到它了。”
江晚吟厉声教育:“魏无羡,不许喝酒。”
魏无羡无赖地唱反调:“我就要喝酒,再说了小酌怡情,凭什么你不许我喝?”
“你!父亲当初就不该让你来听学。”江晚吟一遇到魏无羡就如变成了炸药桶,一点就爆。
眼看着又要吵起来了,江厌离忙出言制止:“好了你们俩,别斗嘴了,先找客栈吧。”
即便如此,江晚吟还是忍不住再次叮嘱:“魏无羡,我再给你说一遍......”
不等他继续,魏无羡烦躁的回道:“啊~我知道了,耳朵都起茧子了,我先走了。”说着就连忙走了,甚至生怕再听到唠叨,后面都是用跑的。
这次轮到江晚吟告状了:“姐,你看他!我有预感,他这次肯定会把云深不知处搅得一团乱!”江晚吟实在是太了解魏无羡是什么德行了,更知道云深不知处出了名的重规矩,所以才一度叮嘱,希望魏无羡能够听进去。显然,他的担忧是对的,云深不知处的规矩更是比预想中的还要严苛。
江厌离面带笑意宽慰道:“阿羡生性活泼,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父亲不也经常这么说么。”
江晚吟顿时有些委屈,低声抱怨:“姐,你和父亲总是帮他说话。”
“他那性子是改不了了,再说了,咱们云梦江氏本不就教导要随心自在吗?”
此时的江氏三人,肉眼可见的关系亲昵,哪怕是时不时训斥魏无羡、被魏无羡嫌弃唠叨的江晚吟也是如此。
姑苏界内一偏僻山林。
一男一女两道蓝白色服饰、头戴祥云抹额的两道身影一上一下分别立于树下、树冠,皆是神情肃穆。树下少年眉目如画、气质如兰,看着是为温文如玉的翩翩少年郎,但触及道他眉眼间藏着的无尽的冷峻便可知不是个好接近的主。而树冠上虚虚踩在顶端的少女更是有一张清冷芙蓉面,同样气质如兰,仔细瞧,二人面貌有五分相似。不同于那位少年,少女嘴角含笑气质中有几分温雅,但若是有人仔细探寻此人眼睛深处,会感觉到远胜于少年的薄凉。
转而注意二人状态,少年拔出剑戒备的紧盯不远处身上弥漫着一缕缕黑气、有些狂躁的修士,显然是发生了某种变异,而少女则用手中青绿色竹笛吹奏着语调轻缓、隐隐夹杂着梵音的笛音,压制着原本在躁动攻击的变异修士。观察四周,以及二人状态可知,这里刚刚结束了一场缠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