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绵春雨让景阳宫的青石板路变得湿滑。姜璃站在廊下,望着檐角滴落的水珠串成晶莹的帘幕。入宫三个月,她已经从默默无闻的秀女晋升为美人,在后宫这片暗流汹涌的深水中,总算站稳了脚跟。
"小姐,伞备好了。"青柳捧着一把油纸伞走来,"今日真要去藏书阁?雨天路滑,不如改日再去?"
姜璃接过伞:"越是这种天气,越少人注意。"
自从协助皇帝整顿内务府后,姜璃获得了自由出入宫中藏书处的特权。名义上是为太后抄写佛经,实则是帮宇文曜查找一些散落的典籍记载。今日,她有个更重要的目的——寻找关于自己那枚日月玉佩的线索。
藏书阁位于皇宫西北角,是一栋三层木结构建筑,常年散发着墨香与霉味混合的独特气息。守门的老太监见是姜璃,恭敬地行礼后便放行了。
"美人若要找什么书,老奴可以代劳。"
"不必,我自己慢慢找。"姜璃微笑,"劳烦公公给我一盏灯。"
昏暗的灯光下,姜璃直接走向最里间的禁书架。这里的书籍大多陈旧残破,有些甚至已经散落。她小心地翻检着,突然,一本没有题名的羊皮册子吸引了她的注意。
册子已经泛黄,边角处有烧灼的痕迹。翻开第一页,赫然是一幅日月交辉的图案——与她玉佩上的纹样一模一样!
姜璃的心跳骤然加速。她急忙翻阅,发现这是一本记载前朝秘术的手抄本,大部分内容已经模糊不清。在中间某页,她找到了关键的一段文字:
"时空之门,异世之魂。以日月之佩为引,可唤异世魂魄附体,延续将逝之命。然此法逆天而行,施术者必遭反噬..."
后面的字迹已经无法辨认。姜璃双手微微发抖。这难道就是她穿越的原因?原主姜璃已经命不久矣,而某种秘术用玉佩作为媒介,将她的灵魂召唤到了这个身体里?
继续翻阅,她在最后一页发现了一幅画像。画中女子身着前朝服饰,容貌竟与她有七分相似。画像下方题着"兰妃"二字,还有一行小字:"魂归异世,终有归来之日"。
"兰妃..."姜璃喃喃自语。这与她最初居住的"兰薰阁"有何关联?
正当她沉思之际,门外传来脚步声。姜璃迅速将册子藏入袖中,装作在整理书架。
"姜美人好雅兴,雨天还来寻书。"
姜璃回头,看到宇文曜站在门口,一身素白常服,墨发用一根玉簪随意挽起,少了几分帝王威严,多了几分文人气质。
"参见皇上。"姜璃慌忙行礼,心跳如鼓。若被他发现这本禁书...
宇文曜走近,目光扫过书架:"找什么呢?"
"臣妾...想找些佛经为太后抄写。"
"佛经在一楼。"宇文曜似笑非笑,"这里是禁书区。"
姜璃手心渗出冷汗:"臣妾误入,请皇上恕罪。"
宇文曜没有追究,反而问道:"听说你精通算学?"
这突然的话题转变让姜璃一愣:"略知一二。"
"跟朕来。"
宇文曜带她来到藏书阁顶层的一间密室。这里陈设简单,只有一张书案和几把椅子,但墙上挂满了地图和图表。书案上摊开的是大周疆域图,上面标注了各种符号和数字。
"这是..."
"大周十三州的赋税账册。"宇文曜指着那些数字,"朕怀疑各州官员谎报灾情,截留税款。但这些账目做得天衣无缝,户部查了三次都找不出破绽。"
姜璃仔细查看,很快发现了问题所在:"各州上报的粮食产量与耕地面积不成比例。比如这个青州,耕地比幽州多三成,产量却少了五万石。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他们在耕地面积上做了手脚。"姜璃指着几处数据,"皇上可以派人实地测量耕地,同时暗中调查粮仓储量。若有虚报,必会露出马脚。"
宇文曜眼中闪过赞赏:"聪明。这正是朕所想。"他忽然压低声音,"此事机密,朕会派心腹去办。姜美人可愿协助朕分析后续数据?"
"臣妾荣幸。"
宇文曜靠近一步,近得姜璃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龙涎香:"你与传闻中的姜家庶女很不相同。懂医术,通算学,还知道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姜璃心头一紧:"人总会变。"
"变得太多,就值得怀疑了。"宇文曜的声音轻柔却充满威胁,"不过朕欣赏聪明人,只要...这聪明为朕所用。"
两人对视片刻,姜璃率先移开目光:"臣妾谨记。"
离开藏书阁时,雨已经停了。姜璃袖中藏着那本禁书,心思却全在宇文曜那番意味深长的话上。他到底知道多少?那本记载穿越秘术的禁书,与他有关吗?
回到景阳宫,姜璃立即将禁书藏入妆匣夹层。她需要更多时间研究其中的内容,尤其是关于"兰妃"的部分。
几日后,宫中举办了一场别开生面的"巧手会",由太后主持,各位妃嫔展示女红才艺。这本是姜璃的弱项,但她早有准备。
"姜美人这是何物?"太后好奇地看着姜璃呈上的织品。
"回太后,这是臣妾改良的织法,用特殊捻线方式使布料更柔软透气,适合夏日穿着。"姜璃展示的其实是现代平纹针织法的简化版,在古代堪称创新。
太后抚摸布料,啧啧称奇:"果然轻软。这织法从何学来?"
"臣妾幼时曾见一位西域商人展示类似技法,近日尝试复原。"姜璃流畅地编造着谎言。
林慕云在一旁冷笑:"不过是些奇技淫巧,也敢在太后面前卖弄。"
"林小姐此言差矣。"宇文曜的声音突然从殿外传来。他不知何时到了现场,正倚门而立,"织造之术关乎民生。姜美人之法若能推广,可让百姓夏日多一分舒适。"
众人慌忙行礼。宇文曜径直走到姜璃面前,拿起那块布料仔细端详:"此法可教给织造局的工匠?"
"当然可以。"姜璃没想到皇帝会公开支持她,"臣妾已绘制了详细步骤图。"
"善。"宇文曜满意地点头,"姜美人聪慧巧思,实乃后宫典范。即日起晋为美人,赐居景仁宫。"
众人哗然。景仁宫是前朝宠妃居所,比姜璃现在的住处豪华许多。这样的晋升速度在后宫实属罕见。
林慕云脸色铁青,手中的绣帕几乎被扯破。太后则若有所思地看了看皇帝,又看了看姜璃,最终笑道:"皇上圣明。姜美人确实当得起此赏。"
宴会结束后,姜璃刚回到景阳宫,赏赐就如潮水般涌来。绸缎、首饰、摆件...最引人注目的是一架精巧的织机,据说是皇帝特意命人按姜璃的图纸制作的。
"小姐,皇上对您可真上心!"青柳兴奋地清点着礼物。
姜璃却眉头微蹙。皇帝今日的公开赞赏,看似是恩宠,实则是把她推到了风口浪尖。林慕云眼中的恨意几乎化为实质,太后看似慈祥的目光中也藏着审视。
果然,当晚就出了事。
姜璃正要就寝,突然闻到一股焦糊味。她警觉地披衣起身,发现窗外有火光闪动——景阳宫偏殿起火了!
"青柳!快起来!"姜璃迅速唤醒熟睡的丫鬟,两人刚冲出房门,就听见"轰"的一声,一根燃烧的横梁砸在她们刚才所在的位置。
火势迅速蔓延,幸亏巡逻的侍卫及时发现,才将大火扑灭。经查,是有人故意在偏殿堆放易燃物后点燃。
"一定是林慕云干的!"青柳气愤地说。
姜璃摇头:"没有证据,不可妄言。"但她心知肚明,这场火是对她今日风头的"回礼"。
次日清晨,姜璃"偶遇"了正在御花园赏花的林慕云。
"姜美人受惊了。"林慕云假惺惺地说,"幸好没伤着,否则皇上该多心疼啊。"
姜璃微笑:"多谢林小姐关心。说来也巧,臣妾昨夜正好在看一本奇书,上面记载了一种'回火术'——害人者,火必反噬。"
"胡说八道!"林慕云脸色微变。
"是不是胡说,很快便知。"姜璃意味深长地说,"对了,林小姐今日用的熏香真好闻,是茉莉混了...甘松吗?"
林慕云警惕地后退一步:"是又如何?"
"没什么,只是提醒林小姐,甘松与茉莉混合,遇热会释放微量毒素,久闻伤身。"姜璃轻轻一福,"臣妾告退。"
三日后,林慕云的寝宫突然起火,虽未造成大损伤,但她最心爱的一箱衣裳全被烧毁。更蹊跷的是,太医诊断她中了轻微的火毒,症状与姜璃描述的完全一致。
没人知道姜璃是如何做到的——她只是在拜访苏婉清时,"偶然"提到某些香料混合后的特性,又"不小心"让这话传到林慕云的耳中。自负的林慕云为了验证姜璃是否虚张声势,果然使用了那种熏香,而姜璃早已买通她的贴身丫鬟,在香炉旁放置了遇热即燃的药剂。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姜璃看着远处冒烟的宫殿,轻声自语。
当晚,宇文曜秘密召见姜璃。令她意外的是,皇帝第一句话就是:"林慕云宫中的火,是你所为?"
姜璃心头一跳,但面上不露:"皇上明鉴,臣妾哪有这般能耐。"
宇文曜轻笑:"朕查过了,你近日与太医院药材库的小太监有过接触,取了些硝石和硫磺。"
姜璃暗惊于皇帝情报网的严密,只好承认:"臣妾只是...略施惩戒。"
"朕没说要怪你。"宇文曜眼中闪过赞许,"后宫如战场,能自保是本事。不过下次要做,记得扫干净尾巴。"
姜璃诧异于皇帝的态度,一时不知如何回应。
宇文曜从案几抽屉中取出一个锦盒:"打开看看。"
盒中是一枚精致的金印,上面刻着"景仁宫主"四字。
"景仁宫已收拾妥当,明日你便搬过去。"宇文曜语气平淡,却透着不容置疑,"那里离朕的寝宫更近,也...更安全。"
姜璃接过金印,感到沉甸甸的份量。这不仅是赏赐,更是一种认可和保护。她抬头看向宇文曜,发现对方正凝视着她,目光中有种难以解读的情绪。
"皇上为何...对臣妾这般好?"
宇文曜沉默片刻,突然问:"你相信人有前世今生吗?"
姜璃心头一震:"皇上为何这么问?"
"只是忽然想到。"宇文曜转身望向窗外的明月,"有时朕觉得,你像是故人归来。"
姜璃握紧了袖中的日月玉佩,没有回答。那个"兰妃"的画像,宇文曜反常的态度,还有禁书中关于"魂归"的记载...这一切都指向某个惊人的可能性。但她还需要更多证据。
"臣妾告退。"她轻声说。
宇文曜没有挽留,只是在姜璃走到门口时,突然说道:"那本禁书,看完了记得还回去。"
姜璃浑身僵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