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薰阁比姜璃想象的还要偏僻。
穿过重重宫墙，拐过几条幽深的小径，领路的太监才在一处狭小的院落前停下。院门上"兰薰阁"三个字已经有些褪色，墙角爬满了青苔。
"姜秀女，就是这儿了。"太监皮笑肉不笑地说，"按规矩，秀女入宫头三个月需独居静修，若无传召不得随意走动。"
姜璃看了一眼身旁的青柳，小丫鬟立刻会意，从袖中掏出一块碎银塞给太监："多谢公公引路。"
太监掂了掂银子，脸上笑容真实了几分："姜秀女客气了。三日后太后在慈宁宫设赏花宴，所有秀女都要出席。您可要好好准备。"
待太监离去，姜璃才推开吱呀作响的院门。院内只有三间小屋，一间正厅，一间卧室，还有一间小小的书房。家具虽陈旧，倒还整洁。
"小姐，这地方..."青柳忍不住抱怨，"连咱们府上的下人房都不如。"
姜璃摇摇头："既来之则安之。你去打听一下其他秀女都住在何处，特别是那位林大将军的女儿。"
青柳刚离开，姜璃就开始仔细检查这个暂时的"家"。书房里的书架上零星放着几本《女诫》《列女传》之类的书籍，纸张泛黄，显然很久无人翻阅。她随手抽出一本，一张纸条飘然落地。
纸条上只有一行小字："兰薰阁前三任主人都死于心疾，慎之。"
姜璃心头一紧。这不是巧合，而是一个警告。她将纸条凑近烛火，看着它化为灰烬。看来这深宫之中，危机四伏。
傍晚时分，青柳带回消息："小姐，打听清楚了。林大将军的女儿林慕云住在离皇上寝宫最近的凝辉堂，听说那是历来宠妃住过的地方。其他秀女也都比咱们住得好，最差的也有个独立小院，哪像咱们这儿..."
姜璃若有所思。看来自己被刻意安排在这样一个"凶宅"，不是太后授意，就是有人从中作梗。
"还有一事，"青柳压低声音，"听说皇上自登基以来，从未临幸过后宫任何一位妃嫔。前几位暴毙的秀女，其实连皇上的面都没见过。"
姜璃眉头一皱。这不合常理。年轻帝王不近女色，要么是身体有隐疾，要么是心有所属，又或者...另有所图。
三日后，姜璃早早起床梳妆。她选了一件淡蓝色衣裙，既不显寒酸，也不会太过招摇。发髻只简单挽起，插了一支银簪。青柳不解："小姐，其他秀女肯定都盛装打扮，您这样会不会..."
"枪打出头鸟。"姜璃轻声说，"在这深宫里，活到最后才是赢家。"
慈宁宫花园里，百花争艳。数十位秀女已经到齐，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姜璃独自站在角落，默默观察。最引人注目的是被众星捧月般围在中间的红衣女子——林慕云。她约莫十八九岁，容貌艳丽，眉宇间带着将门之女的英气，言谈举止却透着一股骄纵。
"哟，这不是姜侍郎家的庶女吗？"林慕云突然提高声音，目光直刺向姜璃，"听说你住进了兰薰阁？那可是个'好'地方，前三位主人都没活过三个月呢。"
周围响起一阵窃笑。姜璃面色不变，微微福身："多谢林小姐关心。住所不过是暂歇之地，重要的是品行端正。"
林慕云脸色一沉，显然没料到姜璃会如此淡定回应。她正要发作，太监尖细的声音传来："太后娘娘驾到！"
众秀女连忙跪迎。太后今日穿着绛紫色宫装，比选秀那日更显威严。她身边跟着一位穿浅绿色衣裙的少女，容貌清秀，气质温婉。
"都起来吧。"太后微笑颔首，"今日赏花宴，大家不必拘礼。这位是太医院院判苏大人之女苏婉清，精通医术，今后会定期为各位请脉。"
姜璃注意到太后说这话时，目光在自己身上停留了一瞬。而那位苏婉清，则好奇地打量着所有秀女，眼神清澈，不似有心机之人。
赏花宴上，秀女们各显才艺。林慕云表演了一段剑舞，赢得满堂喝彩。轮到姜璃时，她只简单吟诵了一首咏兰诗，不卑不亢。
"姜秀女倒是淡雅。"太后似笑非笑，"哀家记得你父亲工部侍郎姜明德，前些日子还上书请求修缮京郊水渠？"
姜璃心头一跳。太后突然提起朝政，必有深意。她谨慎回答："臣女深居闺中，对朝政一无所知。只知家父常言'民以食为天，水利为农之本'。"
太后眼中闪过一丝赞赏，正要开口，突然一阵骚动。一只通体雪白的波斯猫窜入花丛，后腿似乎受了伤，拖着一条血迹。
"雪团儿！"太后惊呼。那猫却因受惊，见人就躲。
姜璃现代曾养过猫，知道如何接近受惊的宠物。她缓缓蹲下，轻声发出"啧啧"声，同时从袖中取出一块手帕，慢慢接近。
"别过去！"苏婉清突然出声，"它会抓伤你！"
但出乎所有人意料，那猫闻了闻姜璃的手帕，竟乖乖让她抱了起来。姜璃检查了猫的后腿："只是皮外伤，没有骨折。清洗伤口后包扎即可。"
太后快步走来，满脸关切："你会医治？"
"臣女家中曾养猫，略知一二。"姜璃谦虚道。其实她在现代参加过宠物急救培训。
太后深深看了她一眼："苏丫头，带姜秀女去偏殿，给雪团儿处理伤口。"
偏殿内，苏婉清熟练地准备草药，姜璃则安抚着白猫。两人配合默契，很快为猫清理包扎好伤口。
"姜姐姐手法娴熟，不像只是'略知一二'呢。"苏婉清笑盈盈地说。
姜璃也笑了："苏妹妹的医术才是真才实学。这金疮药配方独特，加了少量冰片，既能止痛又不易引起猫舔舐，想得真周到。"
苏婉清眼睛一亮："姐姐懂医理？"随即压低声音，"姐姐初入宫中，需多加小心。特别是...林慕云。她姑父是当朝丞相林肃，姑姑是已故的林皇后。林家势大，连太后都要给三分薄面。"
姜璃点头致谢。两人正说着，太后走了进来，见爱猫已无大碍，明显松了口气。
"好孩子，你救了哀家的雪团儿。"太后从腕上褪下一只玉镯，戴在姜璃手上，"这镯子跟了哀家二十年，今日赐予你。"
姜璃连忙跪下："臣女不敢当。"
"起来吧。"太后亲手扶起她，"哀家看你是个有福气的。好好在宫中学习规矩，将来必有大造化。"
回到兰薰阁，姜璃仔细检查了太后赏赐的玉镯，确认没有异常后才戴上。青柳兴奋不已："小姐，太后赏赐！这可是天大的面子！其他秀女怕是要嫉妒死了。"
姜璃却眉头紧锁。太后突如其来的赏识，未必是好事。果然，傍晚时分，院门被猛地踢开。林慕云带着两个丫鬟闯了进来。
"姜璃，别以为讨好了太后就能飞上枝头！"林慕云冷笑，"一个侍郎的庶女，也配戴太后的镯子？"
姜璃平静地看着她："林小姐擅闯他人居所，似乎更不合规矩。"
"规矩？"林慕云嗤笑，"在这后宫里，权势就是规矩！我姑父是当朝丞相，姑姑是先帝钦封的皇后。你算什么东西？"
姜璃不卑不亢："林小姐家世显赫，更应谨言慎行，以免辱没先人。"
林慕云勃然大怒，扬手就要打人。姜璃早有防备，轻轻侧身避开。林慕云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好！很好！"林慕云咬牙切齿，"咱们走着瞧！"
待林慕云怒气冲冲地离开，姜璃才发现自己手心全是冷汗。她知道，从今天起，自己正式成了林慕云的眼中钉。
夜深人静，姜璃辗转难眠。她起身点亮蜡烛，翻开从书房找到的一本《周宫纪事》。书中记载了历代后宫妃嫔的轶事。翻到最近几页，她发现了蹊跷——近三年来，共有七位秀女暴毙，死因都是"心疾"。而她们死亡前，都曾受过皇帝或太后的赏赐。
"这绝非巧合。"姜璃轻声自语。她继续翻阅，在书页夹缝中发现了一张小像，画中女子与她有七分相似，下方题着"兰薰"二字。
姜璃心头一震。难道这兰薰阁的前主人，与她容貌相似？这与皇帝选秀时看她的眼神，是否有关联？
窗外，一轮明月高悬。姜璃摩挲着腰间的日月玉佩，做了一个决定：在这深宫之中，她必须主动出击，而非坐以待毙。
明日，她要找机会接近那位太医之女苏婉清。一个精通医术的盟友，在这危机四伏的后宫，实在太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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