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后的紫禁城柳芽初绽，慕昭的璇玑阁却飘着浓重的药味。
霍翀斜靠在窗边，赤眸盯着铜炉里跳动的赤焰。
那是用北境独有的"血蚕"茧壳烧制的，能暂时压制他体内的赤焰寒磷毒。
而案头的药碗里，凝着半凝固的血色汤药，正是慕昭刚为他运功逼毒时留下的。
"别盯着火看了，再看眼睛该瞎了。"慕昭从内室出来，月白中衣袖口渗着新血，正是刚才以自身精血为药引的痕迹。
他看见霍翀腕间的银镯上沾着药渍，忽然想起昨夜毒发时，这人死死攥着他的手，指甲嵌进他腕间旧疤，却还在喃喃"别用你的血"。
霍翀没回头，赤眸映着炉中血蚕茧壳爆裂的火星："太后党羽虽除，但匈奴左贤王还在边境屯兵，"他听见慕昭走近的脚步声，忽然伸手扣住对方手腕，"你不该再用精血为我压制寒磷。"指腹划过那三道浅疤，那里的皮肤比别处更烫，是他毒发时血蚕认主的征兆。
慕昭抽回手，将新煎的药递过去："将军可知，这赤焰寒磷与血蚕本是同源？"他看着霍翀皱眉饮药，指尖抚过对方喉间的焰纹，"当年你母妃为保你性命，以血蚕茧壳封了寒磷毒，却也让它们在你体内共生——如今毒发，唯有同血脉的血才能化解。"
霍翀猛地抬头，药碗险些脱手。
他想起地宫金册上的记载："侧妃谢氏身中赤焰寒磷，诞子翀后以血蚕封毒，自身油尽灯枯。"原来母妃当年不仅替他挡了毒，更将能克制寒磷的血蚕种进了他体内，而慕昭作为母妃的亲外甥，血脉里流淌着同样的血。
"所以你每次喂我血，其实是在……"霍翀的声音发哑，想起这半月来慕昭日渐苍白的脸色，以及袖口越来越频繁出现的血渍。他忽然攥紧药碗，瓷片割破掌心，血滴进残余的药汤里，竟泛起与血蚕茧壳相同的赤光。
"别傻了。"慕昭抢下药碗，用布条缠住他的手，"血蚕认主后，会以宿主血脉为食，你若再拒我，"他顿了顿，看着霍翀赤眸中翻涌的惊惶，忽然笑了，"难道想让这满朝文武，看着监国大人毒发时烧穿金銮殿的地砖？"
窗外忽然传来苍鹰唳声，霍翀的亲卫叩响雕花窗："将军，匈奴送来战书，约您三日后在白河口决战。"他看见慕昭的指尖骤然收紧，缠在霍翀掌心的布条被捏得发皱，知道对方在担心什么。
白河口的冰裂下，藏着尚未清理完毕的赤焰磷粉，若他毒发，后果不堪设想。
"知道了。"霍翀挥退亲卫，忽然握住慕昭的手腕，将自己掌心的血按在对方旧疤上，"三日后随我去白河口。"他看见慕昭欲言又止，赤眸忽然暗了暗，"血蚕认主后，若宿主身死，血蚕会反噬毒发者——你若不去，我撑不过那场战。"
这是谎言。慕昭看着霍翀眼中一闪而过的狡黠，忽然想起十二岁那年，小乞儿为了让他多留一会儿，故意说自己怕冷。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抽出被握住的手，从紫檀匣中取出半枚昭明佩："去可以，但你要答应我，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能硬撑。"
玉佩触手生温，霍翀想起母妃临终前的话："昭明佩与血蚕共生，见佩如见我。"他将玉佩塞进内衬口袋，贴近心口的位置，那里正传来慕昭精血的暖意。
忽然间，他伸手将人揽进怀里，玄甲的冰凉与锦袍的温暖交织，像极了十年前雪巷里，两人共享的那件破棉袄。
"慕昭，"霍翀的声音闷在对方发顶，"等打完这场仗，陪我回北境看雪吧。"他感觉到怀里的人身体一僵，忽然轻笑，"那里的极光会映红整个冰河，比金銮殿的琉璃瓦好看。"
慕昭靠在他胸前，听着那比战鼓还稳的心跳，忽然想起叔父曾说："北境的雪，是前太子妃的魂化成的。"他抬手，指尖拂过霍翀铠甲上的苍鹰纹，低声道："好，但你要先答应我，活着从战场上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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