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雨裹着寒意敲打着工作室的玻璃，苏晚星盯着电脑屏幕上跳动的音轨，指尖悬在键盘上方迟迟未落。自从《星轨》定稿后，陆沉舟再没露面，可他办公室彻夜不灭的灯光，总在深夜透过写字楼的幕墙，像枚解不开的谜题。
"苏老师，这是陆总让送来的资料。"助理小周抱着文件推开门，欲言又止，"听说陆总这几天都在医院陪床......"话音未落，苏晚星猛地抬头，钢笔在谱子上划出凌乱的墨痕。
记忆瞬间被拉回昨夜。她加班到凌晨，电梯下行时偶然瞥见地下车库里，陆沉舟倚着迈巴赫车身，苍白的脸被手机屏幕映得发青。他攥着药瓶的手在发抖，仰头吞下药片的模样，像极了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浮木。
"知道是哪家医院吗？"话出口才惊觉失态，苏晚星慌忙低头整理文件，却见小周递来张便利贴，上面是本市私立医院的地址。墨迹未干，边缘还沾着咖啡渍。
暮色四合时，苏晚星站在医院长廊。消毒水的气味刺得鼻腔发酸，转角病房里传来断断续续的争吵声。她认出那是陆沉舟的声音，只是沙哑得几乎认不出来："我说过不用转院！现在调动资金，集团股价......"
"股价重要还是你爸的命重要？！"陌生女人的呵斥声尖锐刺耳，"当年要不是你非要出国，老爷子也不会......"玻璃碎裂声骤然响起，苏晚星吓得后退半步，撞翻了墙角的清洁车。
病房门猛地拉开，陆沉舟倚在门框上，领带歪斜，衬衫第二颗纽扣不知去向。他望着她的眼神从错愕转为警惕："跟踪我？"
"我......"苏晚星攥紧包里的乐谱，那是她重新改编的《星轨》抒情版，本想给他惊喜，此刻却成了烫手山芋。目光扫过病房内插满管子的病床，和床头摆放的全家福——照片里的陆沉舟穿着校服，笑得腼腆，站在年轻的父母中间。
"来看你爸。"她听见自己说，"手术费我会尽快还你，不用你施舍。"转身要走时，手腕被猛地拽住。陆沉舟的掌心滚烫，体温透过衬衫袖口灼烧着她的皮肤。
"陪我坐会儿。"他的声音低得像是在祈求。走廊尽头的灯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在地面纠缠成一团。苏晚星这才发现，他眼下青黑浓重，下巴冒出胡茬，西装口袋里露出半截病历单，诊断日期正是他们重逢那天。
长椅上，陆沉舟讲起了往事。当年父亲突发脑溢血，家族企业濒临破产，他不得不远赴华尔街，用三年时间在资本寒冬里杀出重围。"收到你的信时，正在谈并购案。"他摩挲着无名指上的戒痕，"等我回国，你家已经搬走了。"
苏晚星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那些在深夜痛哭的日子，那些对着空信箱发呆的时光，原来都困在跨洋的时差里。她想质问，想痛骂，却在看到他发红的眼眶时，喉咙像被棉花堵住。
"《星轨》的副歌......"陆沉舟突然开口，"你用了我们第一次约会时，便利店放的那首老歌的和弦。"他侧头看她，目光温柔得能溺死人，"这么多年，你还是喜欢把心事藏在音符里。"
苏晚星慌乱起身，乐谱从包里滑落。陆沉舟弯腰去捡，手指触到夹在谱页间的泛黄糖纸——那是他们初遇时，她送他的星星糖包装。记忆如潮水漫过堤坝，十七岁的夏夜，少年在路灯下剥开糖纸，说这是他吃过最甜的东西。
"晚星。"陆沉舟的声音带着沙哑的颤音，"当年我说要带你看遍所有星空，现在还作数。"他掏出西装内袋的丝绒盒，里面是枚星星造型的钻戒，戒托内侧刻着她的名字缩写。
泪水夺眶而出。苏晚星后退两步，撞翻了墙边的灭火器。警报声骤然响起，红色灯光在陆沉舟惊愕的脸上明明灭灭。她转身狂奔，高跟鞋踏在大理石地面上，像极了十年前追着他远去的飞机，却永远追不上的那串脚步声。
回到工作室时，电脑屏幕上的《星轨》仍在循环播放。苏晚星摘下耳机，终于发现陆沉舟偷偷加进的和声——那是她写过却废弃的旋律，藏在最不显眼的间奏里，像句不敢说出口的告白。
手机在此时震动，是陆沉舟的消息："明天下午三点，老地方的星空展，最后一班船票。"配图是两张泛黄的船票，日期停留在他们约定却未能成行的那一天。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雨，苏晚星望着雨幕中模糊的写字楼，想起他在病房里颤抖的手，想起他西装口袋里的药瓶。那些坚硬的外壳下，原来藏着和她一样千疮百孔的心。鼠标指针悬在删除键上，最终点击保存。或许有些故事，注定要在破碎与重逢中，重新谱写出新的乐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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