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暮色四合，温秦晞仍然蹲在公交站台旁的人行道上。手中的钥匙硌得掌心发疼，她却攥得更紧了。远处教堂的钟声敲了七下，每一声都像敲在她的心上。

"沈砚..."她轻声呼唤，声音消散在微凉的晚风中。

路灯次第亮起，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温秦晞缓缓站起身，双腿因为久蹲而发麻。她望向沈砚消失的方向，那里只有匆匆回家的行人，没有那个熟悉的身影。

手机屏幕亮起又暗下。她给沈砚发了十几条消息，全部显示已读，但没有一条回复。最后一次通话尝试直接被转入语音信箱。

"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机械女声冰冷地宣告着事实：沈砚切断了所有联系。

温秦晞深吸一口气，将钥匙举到眼前。黄铜钥匙在路灯下泛着微光，钥匙齿上有一道细小的划痕——这是沈砚琴房的钥匙，他亲手交给她的信物。

"如果你想来练习的话...这里隔音很好。"

他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那么轻，却又那么清晰。温秦晞闭上眼睛，回忆着沈砚说这句话时眼中的那一丝光亮，像是阴云间偶然透出的阳光。

"我不会放弃的。"她对自己说，声音坚定起来。

转身走向地铁站时，温秦晞的脚步比来时沉重，却更加坚决。她知道自己要去哪里——那个充满阳光和琴声的房间，那里或许藏着她需要的答案。

琴房所在的旧公寓楼在夜色中显得格外安静。温秦晞站在楼下，仰望着三楼那扇熟悉的窗户。没有灯光，沈砚不在那里。

钥匙插入锁孔的声音在空荡的走廊里格外清晰。门开了，扑面而来的是钢琴漆面的淡淡木香和沈砚身上特有的那种冷冽气息——像是雪松混合着薄荷的味道。

温秦晞没有开灯，借着窗外的月光摸索着走向钢琴。她的手指轻轻抚过琴键，没有发出声音。这个空间里还残留着他们下午共处的气息——欢笑、音乐和那种难以言说的默契。

"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喃喃自语，在琴凳上坐下。

月光透过纱帘，在黑白琴键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温秦晞的目光落在钢琴上方的那幅水彩画上——夕阳下的海滩，沈砚十六岁时画的，他母亲离开后的第一个月。

画框有些歪了。温秦晞伸手想把它扶正，却意外发现画框后面露出一个纸角。她的心跳加速了。

小心翼翼地取下画框，后面藏着一个薄薄的牛皮纸信封，没有署名，也没有地址。信封已经泛黄，边缘有些磨损，显然经常被取出查看。

温秦晞犹豫了。这是沈砚的隐私，她不该...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你究竟想要什么？"

沈砚痛苦的声音在她脑海中回响。温秦晞咬了咬下唇，轻轻打开了信封。

里面是一张折叠的信纸和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一个美丽的女人站在钢琴旁，手搭在一个小男孩肩上。小男孩约莫七八岁，表情严肃，但眼中闪烁着快乐的光芒——那是年幼的沈砚。女人温柔地笑着，眉眼间与沈砚有七分相似。

"这是...他妈妈？"

温秦晞小心地展开信纸。上面的字迹娟秀却有力，写着日期——正好是沈砚十六岁生日那天。

"砚砚：

当你读到这封信时，妈妈可能已经走得很远了。请不要怪我，这个决定对我来说比你想象的更难。有些事我现在不能告诉你，但请记住，妈妈爱你胜过这世上的一切。钢琴下的盒子里有我留给你的东西，等你足够坚强时再打开。永远爱你的，妈妈。"

信纸上有几处水渍晕开的痕迹，像是泪水。

温秦晞的手微微发抖。她从未听沈砚提起过这封信，更不知道什么"钢琴下的盒子"。她蹲下身，看向钢琴底部。

在钢琴右下方，有一个几乎与木质融为一体的暗格。如果不是刻意寻找，根本不会注意到。温秦晞用手指轻轻摸索，找到了一个几乎不可见的小凹槽。

"咔嗒"一声，暗格弹开了。

里面是一个小巧的木盒，上面雕刻着精美的音符图案。盒子没有上锁，但温秦晞却迟疑了。这显然是沈砚母亲留给他的私人遗物，她真的应该看吗？

"你觉得拯救一个抑郁症患者很有成就感？"

沈砚的质问再次刺痛她的心。温秦晞深吸一口气，轻轻打开了盒子。

里面是一叠泛黄的五线谱纸，最上面一张写着《给砚砚的安眠曲》，日期是沈砚七岁生日。下面还有十几张手写乐谱，每一张都是原创曲子，署名"妈妈"。

最底下压着一个信封，比之前那个更旧，封口已经被拆开过无数次。温秦晞小心地取出里面的信纸，发现是一封没有寄出的信，收件人地址是某个海滨城市的疗养院。

"亲爱的林医生：

我的情况比预想的恶化得更快。最近的检查结果显示，癌细胞已经...（此处有几行字被墨水涂黑）...最让我痛苦的不是病痛，而是想到砚砚将独自面对这一切。他才十五岁，已经因为我的病失去了正常的生活。我不能再让他看着我慢慢...（又一处涂黑）...计划在下个月离开。请按我们商定的方案处理。随信附上医疗授权书和...（涂黑）...永远感激您的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