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的营地寂静无声,张敛尘在睡袋里骤然睁眼——帐篷外传来极轻的脚步声,正绕到吴邪那边的帐角。他发丘指扣住枕边短刀,在黑影指尖触到吴邪睡袋的瞬间,刀刃已闪电般架上对方脖颈。
“啊!”扎西吓得瘫坐在地,酥油灯的光映出他颤抖的脸,“我、我没恶意!奶奶让我来叫吴先生……”
吴邪被惊醒,揉着眼睛看见刀架在扎西脖子上,赶紧拽住张敛尘手腕:“阿尘!别激动!”
扎西顾不上冰冷的刀刃,磕磕绊绊地说:“奶奶在帐篷等你,说有重要的事……”
张敛尘收刀入鞘,目光扫过扎西藏在袖中的羊皮纸条——上面用藏文画着塔木陀的陨玉图案。吴邪跟着扎西走向绛珠卓玛的帐篷,张敛尘默不作声地跟在后面,在帐外停下时,发丘指已贴在帆布上,将里面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陈文锦让我带口信。”绛珠卓玛的藏语通过扎西翻译出来,“她会在西王母宫等你们,但是十天之后赶不到她就自己进去了。”
张起灵的声音从帐内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她何时与你联系的?”
老阿妈浑浊的眼睛眯起:“时机未到,不能说。”
篝火堆在不远处噼啪作响,吴邪和张起灵并肩坐在沙地上,火星溅在两人之间。张敛尘靠在越野车轮胎上,看着张起灵无意识摩挲刀柄的动作——那是他思考时的习惯,和以前一模一样。
夜风吹得篝火噼啪作响,火星溅在吴邪手背上,他却浑然不觉,只是盯着张起灵帽檐下的阴影:“小哥,陈文锦为什么只给我们带口信?她笔记里的‘它’到底是什么?”
沉默是唯一的回应。张起灵的指尖摩挲着黑金古刀的刀柄。吴邪早料到如此,却在对方起身时猛地拽住他的袖子,声音带着压抑的颤抖:“你站住!我再问一遍——为什么进青铜门?什么时候出来的?为什么不联系我?!”
“这是我的事。”张起灵的声音冷得像戈壁的风,“为何要告诉你?”
吴邪的肩膀垮了下去,却没动怒。他看着那人藏在阴影里的眼睛,忽然想起三叔说过的话:“别追问他的过去,那是把双刃剑。”可委屈还是如潮水般涌来:“你当然没必要告诉我……可你懂什么都不知道的痛苦吗?像个傻子一样被蒙在鼓里……”
“吴邪!”
张敛尘猛地从越野车后站起,发丘指攥得发白。他看见张起灵的后颈骤然绷紧,那是被戳中痛处的本能反应——几十年前,这人总在深夜对着铜镜喃喃问“我是谁”,眼神空洞得像青铜门后的黑暗。
吴邪话音未落就后悔了。眼前这人分明是最懂“遗忘”之痛的人——反复清零的记忆、刻在刀上的名字、连自己存在都要怀疑的茫然。
张起灵背对着跳动的火焰,帽檐在沙地上投下狭长的阴影,声音轻得像风中的沙砾:“我是一个没有过去和未来。如果我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没有人会发现。”
“至少我会发现!”
吴邪的声音与张敛尘的低喝同时炸开。张敛尘上前半步,发丘指攥紧腰间短刀的刀柄,月光将他手腕的北斗纹身照得发亮,与张起灵的图案遥遥相对:“小官,从很早之前,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了。”
他的声音带着戈壁风沙的粗粝,却异常清晰:“如果你消失,我会沿着你的痕迹一路找到青铜门,哪怕挖穿塔木陀的陨玉坑也要把你拽出来。我不能保证记忆永远清晰,但只要这口气还在,就会守着你——守到你记起一切,或者……”
张敛尘顿了顿,看着张起灵绷紧的后颈,忽然放软了语调:“或者让你习惯,身边始终有我这个人。”
吴邪举着的手电筒“啪嗒”掉在沙地上,光束乱晃中,他看见张起灵握刀的手指猛地颤抖,刀柄磕在越野车的轮胎上,发出清响。而张敛尘站在火光边缘,侧脸的线条被映得忽明忽暗,眼底翻涌的情绪比盐湖的暗流更汹涌。
“这……这是在表白吧?”吴邪喃喃自语,感觉心跳快得像要蹦出胸腔。
张起灵没有回头,但胸腔里剧烈跳动的心脏和已经红透的耳朵,无一不透露着此时张起灵内心的震惊。
夜风突然卷起大片火星,烧得帆布帐篷噼啪作响。吴邪看见张起灵的肩膀微微垮了下去,不再是平日里那座沉默的冰山。他想起三叔说过,张家人的情感像藏在冰层下的火山,一旦爆发便是地动山摇。
“起来。”张起灵忽然开口,声音低哑得厉害。
张敛尘一愣,看见他指向自己的手腕——那里的北斗纹身被篝火映得发红,像活了过来。张起灵转身走向帐篷,脚步却顿在张敛尘身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别再跟丢了。”
这句话轻飘飘的,却让张敛尘瞬间红了眼眶。多年年的寻觅、无数次的擦肩而过、每次相遇时对方陌生的眼神,在此刻都是值得的。他看着张起灵走进帐篷的背影,忽然想起二十年前海底墓,这人也是这样背对着他说“跟着我”,然后一刀劈开了尸蹩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