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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风“白鹿”来得比预报更迅猛。
晏知意攥着对讲机站在民宿窗前,看着外头被狂风撕扯的棕榈树。雨水横拍在玻璃上,像有人不断泼来一盆盆冷水。
晏知意“所有设备都转移好了?
她头也不回地问。
宋舒然把毛巾递过来:
宋舒然“器材没事,但转场计划全乱了。气象局说至少困两天。”
民宿大厅里,剧组人员三三两两聚着玩手机。张凌赫坐在角落沙发,正和场记小哥玩象棋。他今天穿了件宽松的灰色卫衣,头发软塌塌搭在额前,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小了好几岁。
“导演!”灯光组长突然举起啤酒瓶。
龙套灯光组长“反正也拍不成,来玩真心话大冒险呗?”
众人起哄声中,晏知意被拉到人群中央。空酒瓶在桌面旋转,第一轮就指向了她。
晏知意“我选真心话。”
龙套摄影师老王挤眉弄眼“剧组里最欣赏的异性是谁?”
一片口哨声里,晏知意面不改色。
晏知意“张凌赫的表演专业度是同龄人里最好的。”
这个官方回答引发嘘声一片。酒瓶再转,这次对准了张凌赫。
张凌赫笑着说“大冒险。”
龙套场记高声提议。 “给微信最近联系人发‘我想你了’!”
张凌赫掏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轻点。晏知意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
她僵住了,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中缓缓拿出手机——锁屏通知栏明晃晃显示着张凌赫的消息:【我想你了】
起哄声几乎掀翻屋顶。晏知意耳根发烫,强作镇定道:
晏知意“他存的是我工作号,最近联系很正常。”
张凌赫笑而不语,手指轻轻摩挲着手机边缘。
第三轮酒瓶转向女演员。
龙套女演员“我选…真心话!”
“最近一次接吻是什么时候?”
龙套小林红着脸指向张凌赫:“上周拍戏借位那次算吗?”
众人哄笑中,张凌赫突然看向晏知意:
张凌赫“不算。借位是工作,吻是私事。”
他的目光太灼人,晏知意借口检查设备仓皇离席。
深夜两点,台风呼啸声像野兽嚎叫。晏知意正核对明天的备用拍摄计划,房门被轻轻叩响。
龙套“导演…”
是张凌赫的助理小雨。
龙套“赫哥好像发烧了,我们没带退烧药…”
晏知意抄起医药箱就往隔壁冲。
张凌赫蜷在床上,脸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见到她来,挣扎着要起身。
晏知意“别动。”
晏知意把体温计塞进他嘴里,手指不小心蹭到他滚烫的唇
38.9℃。
她拧毛巾的手有点抖。这是自媒体日后他们第一次独处,那个未竟的对话像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晏知意“吃药”
她扶起张凌赫,掌心贴着他汗湿的后颈。
他乖顺地吞下药片,却在晏知意转身时抓住她手腕。
张凌赫“别走。”
晏知意“你烧糊涂了。”
张凌赫““徐谦说的没错…”
张凌赫突然呢喃。
“你果然会在人睡着后偷偷抹眼泪。”
晏知意如遭雷击。
晏知意“你说什么?”
张凌赫却已陷入昏睡,只是手指仍固执地勾着她的衣角。晏知意轻轻掰开他的手,却在枕头下摸到个硬皮本子。
是剧本笔记。最新一页写着:
【周叙放手不是因为不爱,是知道有些伤口需要自己愈合。知意也是。】
字迹被水渍晕开些许,像是滴落的汗水,或是…泪水。
窗外暴雨如注,晏知意轻轻翻动纸页。夹在中间的照片滑落——那是电影学院2015级毕业合影,徐谦站在最后一排,而年轻的张凌赫在角落,目光却看向镜头外的某处。
照片背面写着一行小字:【她说电影比爱情长久,我花十年证明两者可以共存】
晏知意突然想起徐谦去世前说的话
徐谦“你会遇到比我更懂你的人。”
雨声渐歇时,张凌赫的呼吸也平稳下来。晏知意轻轻放回笔记本,却在关门瞬间听到一声几不可闻的:
张凌赫“知意,回头看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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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台风过境后的阳光格外刺眼。晏知意推开餐厅门,正撞见张凌赫在泡蜂蜜水。
他脸色仍有些苍白,却已恢复清爽模样
张凌赫“早,导演。”
仿佛昨夜种种从未发生。
晏知意“烧退了?”
他递来一杯冒着热气的柚子茶
张凌赫“嗯,加了枇杷膏,对嗓子好。”
晏知意接过杯子,指尖相触的瞬间,张凌赫突然压低声音
张凌赫“昨晚我说梦话了?”
晏知意“嗯。”
张凌赫“说什么了。”
晏知意“《冬眠》的镜头调度。”
晏知意面不改色的撒谎
“你建议把第七场的长镜头剪短三秒。”
张凌赫怔了怔,随即笑开。
张凌赫“那确实是我会说的梦话。”
阳光透过玻璃窗在他们之间投下细碎光斑。场务突然冲进来。
龙套“导演!海边退潮露出条小路,咱们可以去拍空镜了!”
晏知意匆忙起身,却在门口被张凌赫拦住。 他往她手心塞了张折叠的纸:
张凌赫“今日分镜。”
纸上画着晨光中的海面,角落里有个极小的人影站在崖边。翻到背面,写着一行字:
【有些故事不必追问开头,我们只管写好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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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拍摄异常顺利。收工时,场记神秘兮兮地凑过来:“导演,赫哥今早天没亮就起来,在沙滩上摆了好多漂流瓶。”
晏知意“里面有什么?”
龙套“不知道啊,他非等涨潮才让放走。”
晏知意望向海面。夕阳下,张凌赫正弯腰帮道具组收反光板,卫衣下摆被海风吹得猎猎作响。
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他直起身,隔着一整个忙碌的片场对她比口型。
张凌赫“看脚下。”
沙滩上,一个小小的玻璃瓶卡在礁石缝里。里面卷着张字条:
【如果捡到这个,说明你注定要发现我的秘密——我比想象中更早认识你。2015年北电导演系展映,《冬眠》放映结束后的掌声里,只有我看到最后一排有个女孩在哭。那时我想,能拍出这样电影的人,值得世上最温柔的对待。】
海浪轻涌,打湿了晏知意的鞋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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