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怕，我在

风裹挟着枯叶掠过街道，江翊白站在公寓玄关处，楼下被落叶铺满的街道，手中的咖啡早已凉透。望着空荡荡的鞋柜里裴韩澈那双印着卡通猫爪的拖鞋，孤零零地靠在他的黑色运动鞋旁，像被遗落的星星。三天前裴韩澈说要回家处理点事，那时裴韩澈脸上的笑容还如往常般灿烂，走时还笑着比了个心，说很快就回来，可自那之后，电话不接，消息不回，在学校碰面时，对方总是像只受惊的兔子般匆匆躲开。

记忆里的他永远是阳光明媚的模样，会在校门口张开双臂熊抱住他，叽叽喳喳的自己遇到的事，用带着撒娇的声音抱怨食堂的饭菜；会在自习课上偷偷塞来一颗草莓味糖果，眼睛亮晶晶地分享新发现的漫画……可最近，即便在学校遇见，裴韩澈也总是躲躲闪闪，见面时想拥抱他时，他就支支吾吾地躲开，眼神飘忽，不再像从前那样明亮，像躲瘟疫般避开他的视线，被他抓住手腕时，少年总是仓皇抽手，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最近身上都是汗味，别抱我啦。”。往日弯弯的笑眼都蒙上了阴霾。

这种反常的疏离感像块沉甸甸的石头，压得江翊白喘不过气，让江翊白彻夜难眠，他翻出手机里两人拍的合照，照片里裴韩澈举着棉花糖，笑得比背后的摩天轮还灿烂。而现在，那个鲜活的少年仿佛被抽走了灵魂，只剩一具苍白的躯壳。

某个放学的傍晚，江翊白终于按捺不住。他远远跟在裴韩澈身后，少年的背影单薄得让人心疼，校服下摆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往日轻快的步伐变得拖沓沉重。看着少年拐进一条狭窄的巷子。巷口的“向阳废品站”招牌在风中摇晃，锈迹斑斑的铁门半掩着，里面堆满了破旧纸箱。江翊白屏住呼吸，踩着满地落叶悄悄靠近。

巷子深处，路灯昏黄。月光从晾衣绳的破洞间漏下来，裴韩澈靠着斑驳的墙壁缓缓蹲下，月光透过破旧的电线洒在他身上，勾勒出一个孤独又脆弱的轮廓。他背对着他，颤抖的手指正往小腿上涂抹紫药水。借着微弱的光线，他看到了少年单薄的校服被高高撩起，露出大片青紫交错的伤痕，那一道道触目惊心的伤痕，有的伤口泛着红肿，有些伤口还渗着血珠，在冷白的月光下触目惊心。那一刻，江翊白只觉得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几乎喘不过气。

“韩澈！”江翊白的声音不受控制地拔高，冲上前抓住对方颤抖的手腕。药盒“啪”地掉在地上，在寂静的夜中发出清脆的响声。裴韩澈浑身剧烈颤抖，像只被踩到尾巴的猫猛地转身，眼中还残留着未擦干的泪水。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不告诉我？”江翊白声音发颤，带着压抑的怒火与心疼。他捧起裴韩澈的脸，却发现少年眼眶通红，咬着嘴唇，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

“别碰我！”他慌乱后退，后背重重撞在铁门上，发出刺耳的声响。他慌乱地整理衣服，却因动作太大牵扯到伤口，疼得脸色煞白。

江翊白感觉心脏被尖锐的玻璃狠狠刺穿，眼眶瞬间发红。他伸手想触碰裴韩澈，却被对方偏头躲开。“为什么要躲我？这些伤是怎么回事？”他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沙哑，手指抚过少年锁骨处狰狞的淤青。

裴韩澈咬着嘴唇，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我说了不用你管！”可话未落音，眼泪就决堤般滚落。他突然崩溃地跌坐在地，抱着膝盖泣不成声：“我爸他……我爸他……他酗酒，每天都骂我是赔钱货，说我读书浪费钱。这次他非要我回家，把我关在家里...那天他拿打我，说我浪费钱读书...”他无力地靠在他肩头，泪水浸湿了江翊白的校服。

江翊白跪在满是枯叶的水泥地上，小心翼翼地将人搂进怀里。裴韩澈别过脸，声音沙哑："别看。"他挣扎了两下，最终无力地靠着他，滚烫的泪水洒落“我怕你看到这样的我...怕你觉得我脏...更怕你嫌弃我…”少年哽咽着，声音断断续续，“他不准我出门，我跪着求了他两个小时，他才答应让我来上学...”

“傻瓜。”江翊白声音发颤，下巴抵在裴韩澈发顶，“我怎么会嫌弃你？”他轻轻拍着裴韩澈的背，像哄受伤的小动物，“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最干净最美好的存在。”他低头擦拭去少年脸上的泪水，手指抚过那些触目惊心的伤痕，每一下都像在剜自己的心。

裴韩澈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指甲几乎陷进肉里：“翊白，你走吧！他要是知道我和你住在一起，会杀了你的！”少年眼中满是恐惧，却又倔强地将他往外推。

江翊白反手扣住裴韩澈的后颈，强迫他与自己对视：“听好，我早就没有家了。父母把所有爱都给了弟弟，我被赶出来的时候，是你收留了我，你是我唯一的家人。以后有什么事都要告诉我，我们一起面对，好吗？”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带着不容置疑的温柔。

裴韩澈在江翊白怀里哭得像个孩子，这些日子以来的委屈、恐惧和痛苦，在这一刻彻底爆发。江翊白轻轻拍着他的背，一下又一下，像哄小孩般温柔：“没事了，都过去了。有我在，不会再让你受伤。”他小心翼翼地擦拭裴韩澈脸上的泪痕和血渍，“走，跟我回家。”…

回到公寓时，窗外下起了窸窸窣窣的雨。江翊白把裴韩澈按在沙发上，小心翼翼地解开他的衬衫。小心翼翼地为他涂抹伤口。那些新旧交错的伤痕像毒蛇般盘踞在少年白皙的皮肤上，江翊白红着眼眶，用棉签蘸着药水轻轻擦拭。碘伏棉签触到淤青处时，少年猛地颤抖，却强忍着没出声。"疼就喊出来。"江翊白喉结滚动，声音闷得发疼。少年额角冷汗顺着下颌滑落，江翊白停下动作，轻轻的呢喃着：“别怕，我在。”

深夜，裴韩澈蜷缩在江翊白怀里，听着窗外呼啸的北风。“要是他找来怎么办？”少年声音闷闷的，带着挥之不去的恐惧。

江翊白收紧手臂，下巴抵在他发顶，他低头看着裴韩澈泛红的眼眶，轻声说，“还记得我被赶出家门那天吗？你说‘我们可以组建自己的家’。我不会让你再受伤的。”

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在两人交叠的身影上镀了层银边。裴韩澈终于放松下来，听着江翊白沉稳的心跳，渐渐沉入梦乡……

深夜的公寓静谧无声，只有空调外机轻微的嗡鸣。江翊白抱着熟睡的裴韩澈躺在床上，少年的呼吸浅浅地扫过他脖颈，温热却带着颤抖。他轻轻拨开裴韩澈额前被冷汗浸湿的碎发，指尖抚过少年眼下的乌青，心口泛起钝痛——那些触目惊心的伤痕，此刻仿佛又在眼前浮现…

怀中的人突然不安地扭动，冷汗涔涔，嘴里喃喃呓语，喉间溢出压抑的呜咽。“别打了……求你……我会听话的……呜”裴韩澈的声音破碎而虚弱，睫毛剧烈颤动，苍白的嘴唇止不住地哆嗦，像是又跌进了某个可怕的深渊。这句话像把生锈的刀，剜得江翊白眼眶发酸，他收紧手臂，将人牢牢护在怀里，用带着体温的手掌轻轻拍着他后背：“没事了，我在，没人能伤害你。”他用指腹温柔地抚平裴韩澈紧蹙的眉心。

“我会听话的……不要打我呜呜……呜”裴韩澈的梦呓越来越急促，冷汗浸透了睡衣。江翊白眼眶发烫，他低头在少年发顶落下无数细密的吻，声音哽咽却坚定：“不怕，我在这儿。我不会让他再碰你一根手指。”他想起自己被赶出家门时的绝望，此刻更不愿让裴韩澈独自承受这样的恐惧。

黑暗中，江翊白将裴韩澈冰凉的身子捂在自己怀中，一下又一下地顺着他的脊背安抚。直到那断断续续的求饶声渐渐平息，少年重新陷入安稳的沉睡，在夜空中支成温柔的网……

窗外的雨声渐大，却盖不住他坚定的低语：“别怕，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这一夜，两个伤痕累累的灵魂紧紧相拥，在黑暗中互相取暖。江翊白望着怀中熟睡的少年，在心底发誓：就算与全世界为敌，他也要带着他逃离深渊……

晨光初现时，裴韩澈在江翊白怀里醒来。他抬头看见对方眼下的乌青，张了张嘴又闭上。江翊白揉了揉他的头发："想说什么就说，我听着。"裴韩澈别过脸，声音轻得像风："我爸说，我不配被人喜欢......"

"他错了。"江翊白扳过他肩膀，目光坚定，"你值得世间所有美好……"裴韩澈的睫毛剧烈颤动，滚烫的泪水砸在江翊白手背："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因为是你"江翊白将人搂进怀里，下巴蹭着他柔软的发顶……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一缕阳光穿透云层，落在相拥的两人身上。裴韩澈的心跳渐渐与江翊白重合，那些被黑暗吞噬的岁月，终于迎来了破晓的光。在这个潮湿的梅雨季，两颗孤独的心，终于找到了彼此的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