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键在温暖的指尖下轻轻颤动,最后一个音符缓缓消散在空气中。音乐厅里一片寂静,仿佛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温暖缓缓睁开眼睛,视线模糊了一瞬——她不确定那是舞台灯光的效果,还是自己眼中涌动的泪水。
《第七根弦》,这首曲子她弹奏过无数次,却从未像今天这样感到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掌声如潮水般涌来时,温暖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在公开演奏时走神了。她优雅地起身鞠躬,嘴角挂着职业性的微笑,目光却不自觉地扫过台下每一个角落。
他没有来。当然不会来。七年了,占南弦就像人间蒸发一样,从她的生活中彻底消失。
"温老师,您的演奏太完美了!"后台,助理小林激动地迎上来,"特别是《第七根弦》,我从来没听过这么有感染力的版本!"
温暖接过毛巾,轻轻擦拭额头的薄汗。"谢谢,今天状态不错。"她轻描淡写地回答,将翻涌的情绪压回心底最深处。
"对了,有人送花来。"小林突然想起什么,从旁边捧出一大束白玫瑰,"没有署名,只有一张卡片。"
温暖的手指微微颤抖。白玫瑰,占南弦最喜欢的花。她接过那张素白的卡片,上面只有四个字——"第七根弦"。
她的心脏猛地漏跳一拍。
"送花的人呢?"温暖的声音有些发紧。
"是个戴口罩的男人,放下花就走了。"小林疑惑地看着她突然变得苍白的脸色,"温老师,您没事吧?"
"我没事。"温暖深吸一口气,将卡片收进口袋,"帮我查一下监控,我想知道是谁送的花。"
回到公寓,温暖将那束白玫瑰插进水晶花瓶,摆在钢琴上。月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为白色的花瓣镀上一层银边。她坐在钢琴前,手指无意识地抚过琴键,弹起《第七根弦》的几个小节。
这首曲子是占南弦写给她的。那时他们还在音乐学院,他是作曲系的天才,她是钢琴系的佼佼者。占南弦总说,六根弦的吉他无法表达他对她的感情,所以为她创作了这首钢琴曲,命名为《第七根弦》。
"第七根弦是不存在的,"他曾经这样解释,手指轻轻拨弄她的发丝,"就像我对你的感情,超出了常规的范畴。"
温暖猛地合上琴盖。回忆如潮水般涌来,几乎将她淹没。七年了,她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坚强,足够忘记。可那束白玫瑰和那张卡片,轻易击碎了她精心构筑的防线。
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小林发来的消息:"温老师,监控拍到送花的人了,但看不清脸。他把视频发您邮箱了。"
温暖立刻打开电脑。监控画面中,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戴着黑色口罩和棒球帽,将花束交给前台后迅速离开。尽管遮得严实,但那走路的姿态,那肩膀的线条——
她的心跳加速,手指不自觉地抓紧了鼠标。像,太像了。可怎么可能?占南弦已经消失了七年,没有任何预兆地出现?
第二天清晨,温暖早早来到音乐学院。她今天有一节大师课,但心思全在那束神秘的白玫瑰上。走进琴房时,她愣住了——琴盖上放着一本乐谱,封面上赫然写着《第七根弦·续》。
温暖的手颤抖得几乎拿不稳乐谱。翻开第一页,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给小暖,七年不见,你弹得比我想象中更好。——南弦"
乐谱从她手中滑落,纸张散落一地。温暖双腿发软,不得不扶住钢琴才没有跌倒。他回来了?真的回来了?为什么是现在?为什么用这种方式?
她弯腰去捡散落的乐谱,突然注意到最后一页用红笔圈出了一个地址,旁边写着:"今晚七点,我等你。"
那是他们曾经常去的老琴行地址,现在已经废弃多年。
一整天,温暖都心不在焉。课堂上,她几次弹错简单的段落,惹得学生们面面相觑。下课后,她婉拒了同事的晚餐邀请,独自驱车前往那个地址。
天空飘起细雨,为黄昏的街道蒙上一层朦胧的纱。老琴行所在的巷子比记忆中更加破败,砖墙上爬满青苔,木质招牌摇摇欲坠。温暖撑着伞站在门前,心跳如擂鼓。
门没锁。她轻轻推开,吱呀一声在空荡的室内格外刺耳。琴行内部几乎被搬空,只剩下几件破旧的家具和一台老式三角钢琴。钢琴前坐着一个背影,修长的手指在琴键上轻轻游走,弹奏的正是《第七根弦》。
温暖僵在原地,雨水从伞尖滴落在地板上,发出轻微的声响。那个背影停下演奏,缓缓转过身来。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七年岁月在占南弦脸上留下了痕迹——他比从前更加成熟,眼角有了细纹,但那双眼睛依然如她记忆中的一样,深邃如星空,温柔如大海。
"小暖。"他轻声唤道,声音低沉而熟悉,像大提琴的弦音震动她的心脏。
温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她应该愤怒地质问他为何不告而别,应该冷漠地转身离开,可双腿却像生了根,无法移动半步。
"我知道你有太多问题。"占南弦站起身,向她走来,"七年了,我欠你一个解释。"
"为什么现在回来?"温暖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却陌生得连自己都认不出来,"七年没有任何消息,现在突然出现,你以为一首曲子、一束花就能——"
"我不能联系你。"占南弦打断她,声音里带着她从未听过的痛苦,"我父亲的事...很复杂。我不想连累你。"
温暖想起七年前那场震惊音乐界的丑闻——著名指挥家占维钧被指控挪用巨额公款,随后在调查期间突发心脏病去世。就在同一天,占南弦从她的生活中彻底消失。
"所以你选择一走了之?连一句告别都没有?"温暖的声音颤抖着,"你知道我找了你多久吗?我去了所有你可能去的地方,问遍了所有认识你的人..."
占南弦的表情痛苦地扭曲了一下。"对不起。"他低声说,"但我必须确保你的安全。那些追债的人...他们不会放过任何与占家有关的人。"
雨声渐大,敲打着破旧的屋顶。温暖这才注意到占南弦右手上有一道长长的疤痕,从手腕一直延伸到袖口深处。
"你的手..."她不由自主地问道。
占南弦下意识地藏起右手,"没什么,一场小意外。"他勉强笑了笑,"重要的是,我现在回来了。债务已经还清,所有危险都过去了。"
温暖突然感到一阵疲惫。七年的思念、愤怒、不解,在这一刻全部涌上心头。她转身想走,却被占南弦拉住了手腕。
"小暖,听我弹完这首曲子好吗?"他恳求道,"《第七根弦·续》,我为你写的。"
温暖犹豫了。理智告诉她应该离开,可心底某个声音却让她留下。最终,她轻轻点了点头。
占南弦回到钢琴前,修长的手指落在琴键上。前奏响起时,温暖屏住了呼吸——那是《第七根弦》的旋律,却又完全不同。原来的忧伤被一种深沉的力量取代,如同黑暗过后的黎明,痛苦之后的救赎。
琴声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温暖不知不觉流下眼泪。这首曲子讲述了一个完整的故事——相遇、分离、漫长的等待和最终的重逢。当最后一个音符落下时,她已泪流满面。
"第七根弦从来不是吉他上的弦,"占南弦轻声说,"而是钢琴上不存在的弦。就像我们之间,看似不可能的联系。"
他站起身,走到温暖面前,小心翼翼地拭去她脸上的泪水。"这七年,我从未停止关注你。每一场演奏会,每一张专辑...我都在你看不见的地方。"
"那为什么不现身?"温暖哽咽着问。
"因为我还没有资格。"占南弦苦笑,"一个背负巨额债务的人,怎么能出现在光芒万丈的钢琴家身边?我必须先解决所有问题,才能堂堂正正地站在你面前。"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打开后里面是一枚银色的戒指,造型如同缠绕的琴弦。"现在,我终于可以问你了——温暖,愿意给我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吗?不是作为恋人,不是作为朋友,只是...作为一个想弥补过去错误的人。"
窗外的雨停了,一缕月光透过云层,洒在两人之间的地板上。温暖看着眼前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男人,七年的时光在他们之间筑起的高墙似乎在这一刻出现了裂缝。
"我需要时间。"最终她轻声说,"七年不是七天,不是七个月...我需要时间消化这一切。"
占南弦点点头,眼中的失望一闪而过,很快被理解取代。"我明白。我会等你,不管多久。"他将戒指盒合上,放进她手中,"留着它,等你准备好的时候。
温暖握紧那个小盒子,感受金属边缘硌在掌心的微痛。她转身走向门口,在推门而出的前一刻停下脚步。
"《第七根弦·续》,"她没有回头,"...很美。"
门外,夜空中繁星初现。温暖深吸一口雨后清新的空气,感觉胸中某个冰冻已久的角落,开始悄然融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