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顺着苓的睫毛滴落，模糊了瞄准镜里的十字线。
十八岁生日这天，她正趴在废弃工厂的铁皮屋顶上，狙击枪抵着右肩——这是兰送她的成年礼物，比之前那把手枪贵了不止十倍。
灰谷龙胆风向东北，风速每秒四米。
耳机里传来龙胆的声音。
灰谷龙胆记住，呼吸要轻而缓。
苓调整呼吸频率。
五百米外，一个穿灰色西装的男人正从轿车里钻出来，几个保镖围成半圆。
这是梵天的新晋叛徒，据说带着足以摧毁半个组织的情报投靠了关西帮。
灰谷兰确认目标。
兰的指令简洁冰冷。
灰谷兰自由射击。
金属扳机比想象中沉重。
苓的食指微微发抖，雨滴在枪管上敲出细密的声响。
这是她的"成人测试"——杀人，或者证明自己仍是那个需要保护的废物。
枪响的瞬间，整个世界都静止了。
灰西装男人的后脑勺炸开一朵红花，身体像断线木偶般向前栽倒。
苓的耳膜被枪声震得嗡嗡作响，却清晰听见耳机里龙胆的欢呼和兰满意的轻哼。
灰谷龙胆漂亮！
灰谷龙胆正中脑髓！
龙胆的笑声刺得她太阳穴发疼。
灰谷龙胆我们的小猫咪长出了老虎的牙齿！
苓机械地退弹壳，嘴唇上全是自己咬出的血。
这是她第一次杀人，但奇怪的是，胃里并没有预期中的翻江倒海。
只有一种诡异的平静，仿佛灵魂暂时离开了身体，飘在空中观察这场荒诞剧。
灰谷兰撤离点C，十分钟。
兰切断通讯。
回程的车上，龙胆兴奋地复盘每个细节，不时捏捏苓僵硬的脸颊。
兰则专注地开车，银发在夜色中像一柄出鞘的刀。
没人问她感觉如何——在梵天，杀手不需要心理辅导。
直到踏入宅邸玄关，苓才突然冲向洗手间，把胃里的一切都吐了出来。
她跪在马桶边发抖，口腔里满是胆汁的苦味。
镜中的自己嘴角挂着血丝，眼神陌生得可怕。
灰谷兰第一次都这样。
兰倚在门框上递来毛巾。
灰谷兰下次就不会吐了。
下次。
这个词像子弹一样击中苓的胸口。
她张嘴想说什么，却被兰突然拉进怀里。
这个拥抱来得猝不及防——兰的身体温暖而结实，心跳声透过衬衫传来，稳定得像节拍器。
然后更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兰吻了她。
不是兄长式的亲吻，而是带着情欲的深吻，他的牙齿磕破她的下唇，血腥味在两人唇齿间蔓延。
苓的大脑一片空白，手指无意识地揪住兰的衬衫后襟。
灰谷兰生日快乐。
兰松开她时轻声说，拇指擦过她红肿的唇瓣。
灰谷兰现在你真正属于灰谷家了。
龙胆的掌声从走廊传来。
灰谷龙胆终于忍不住了？
灰谷龙胆我赌赢了，哥。
龙胆晃着手机，屏幕上显示某个赌博应用的界面。
灰谷龙胆就说你撑不到她二十岁。
兰头也不回地竖起中指。
龙胆大笑着走过来，突然抓住苓的后颈，像野兽叼住幼崽般咬上她裸露的肩膀。
疼痛让苓倒抽冷气，但龙胆的舌头随即舔过渗血的齿痕。
灰谷龙胆我的印记。
龙胆得意地宣布，手指抚过兰刚才吻过的嘴唇。
灰谷龙胆现在你身上有我们两个人的味道了。
那晚苓的生日蛋糕在冰箱里融化无人问津。
她躺在床上，肩膀的咬伤一跳一跳地疼，嘴唇还残留着兰的气息。
窗外雨停了，月光照在床头柜的手枪上——龙胆不知何时往枪柄上系了条红色丝带，像给野兽戴的项圈。
凌晨三点，门把手轻轻转动。
苓假装睡着，从睫毛缝隙看见兰无声地走进来。
兰在床边站了很久，最后只是给她掖了掖被角就离开了。
但苓闻到了他手上的血味——不是任务目标的，新鲜得多。
第二天早餐时，龙胆右手缠着绷带，冲苓眨眨眼。
灰谷龙胆别担心，只是和兰哥玩得太嗨。
而兰的指关节也有新鲜擦伤，两人之间的气氛紧绷得像拉满的弓弦。
九井一在午后来访，带来任务酬金和Mikey的口信。
九井一Mikey很满意。
他推了推眼镜，目光在苓肩膀的绷带上停留片刻。
九井一但提醒你们注意内部纪律。
龙胆一脚踹翻茶几，九井面不改色地捡起散落的文件。
九井一顺便，这是下周关西帮谈判的资料。
九井一Mikey指定苓小姐负责资金核算。
灰谷兰、灰谷龙胆、九井一三人的眼神像暴风雨前的宁静，一直对峙着。
灰谷龙胆摸了摸放在腿边的蝴蝶刀刚想开口，却因Mikey的紧急来电而中断。
九井一临走时悄悄塞给苓一个U盘，嘴唇几乎没动。
九井一看看2010年六本木的真相。
接下来的日子，宅邸变成了战场。
兰和龙胆为各种小事争吵，从任务分工到晚餐菜单，但苓知道真正的导火索是她。
两人对她的占有欲像两头争夺领地的野兽——兰开始每晚来她房间检查安全，而龙胆则变本加厉地在各种场合留下印记。
淤青的吻痕，手腕上的指印，甚至在她记账时突然咬她耳垂。
最糟糕的是，苓发现自己开始期待这些折磨。
当兰深夜站在她床边时，她的身体会先于理智做出反应。
龙胆粗暴的触摸则让她想起那把匕首教学的夜晚。
这种扭曲的渴望比杀人后的呕吐更让她恐惧。
U盘在抽屉里藏了一周后，苓终于鼓起勇气查看。
里面只有一个视频文件，标签是“2010.04.15-六本木”。
画面摇晃得厉害，像是偷拍的。
昏黄的灯光下，一个瘦小的黑发女孩被锁在箱子里，满脸血污。
两个少年站在她面前——年轻的灰谷兄弟，眼神比现在更野性难驯。
灰谷兰说啊。
年轻的兰抓着女孩头发。
灰谷兰你爸爸把货藏哪了？
女孩啜泣着摇头，龙胆便用匕首划开她单薄的衬衫。
灰谷龙胆老东西宁愿看女儿被欺负成这样也不交代？
灰谷龙胆真有骨气。
接下来的内容让苓浑身发冷。
当视频以女孩被注射不明药物结束，她才发现自己把嘴唇咬出了血。
那个女孩的——灰黑色，大得不合比例——正是八年前的自己。
浴室里，苓用冷水一遍遍洗脸，却洗不掉那个认知。
灰谷兄弟从一开始就知道她是谁。
他们不是偶然捡到流浪猫，而是精心策划的复仇。
收养仇人的女儿，把她培养成杀人工具，再...
镜中的自己突然变得陌生。
那些她以为是“亲情”的触碰，那些“训练”，那些若即若离的温柔，全是精心设计的折磨。
最可笑的是，她居然为此心动，像个渴望爱的傻瓜。
门外传来脚步声，苓迅速擦干脸。
龙胆靠在门框上，手里转着那把曾教她使用的匕首。
灰谷龙胆躲在这儿干嘛？
龙胆眯起眼睛。
灰谷龙胆脸色这么差...
灰谷龙胆生理期？
苓强迫自己微笑。
灰谷苓只是有点累。
龙胆突然上前一步，匕首抵住她喉咙。
灰谷龙胆撒谎。
刀尖轻轻刺入皮肤。
灰谷龙胆你看了不该看的东西。
一滴血顺着苓的脖颈滑入衣领。
奇怪的是，此刻她竟感到一丝解脱——终于不用再演了。
灰谷苓为什么是我？
她直视龙胆的眼睛。
灰谷苓你们明明可以杀了我。
龙胆的瞳孔收缩了一下。
就在这瞬间，兰的声音从走廊传来。
灰谷兰龙胆！
灰谷兰Mikey紧急召集！
匕首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龙胆抓住苓的手腕。
灰谷龙胆这事没完。
龙胆呼吸急促。
灰谷龙胆晚上等我回来。
当夜宅邸异常安静。
苓坐在床上，手里握着那把刻有名字的手枪。
她没等龙胆，而是等一个答案——关于为什么他们在复仇中途改变了主意，为什么要在她杀人后亲吻她，为什么每晚来掖被角却什么都不做。
但凌晨两点，回来的只有兰一个人。
他的头发沾着血，右臂不自然地垂着。
灰谷苓…二哥呢？
苓听见自己问。
兰的眼神让她心脏停跳了一拍。
灰谷兰医院。
灰谷兰三途那混蛋...
后来苓才知道，三途春千夜早就知道她的身份，一直在暗中收集证据。
今晚的紧急任务是个陷阱，龙胆为保护兰的秘密身中三枪。
医院走廊上，兰像困兽般踱步。
他的手机屏幕亮着——是九井一发来的消息。
九井一U盘是复制品。
九井一原件在三途手里。
苓默默递给他一杯咖啡，兰突然抓住她手腕。
灰谷兰…如果龙胆死了。
兰的声音嘶哑得不像人类。
灰谷兰我要你亲手杀了三途。
这不是请求，而是命令。
苓看着兰充血的眼睛，明白自己终于通过了最后的测试——从复仇工具变成了共犯。
当手术灯终于熄灭，医生宣布龙胆脱离危险时，兰在吸烟区把苓按在墙上亲吻。
这个吻比生日那天更粗暴，带着烟草和血腥味。
分开时，两人嘴角都挂着血丝。
灰谷兰从今天起。
兰抵着苓的额头。
灰谷兰你是我的人了。
兰没有说我们，她不明白。
苓在晨光中看着兰疲惫的睡颜，她突然第一次意识到这场扭曲关系的本质——灰谷兄弟从来不是一体的。
兰要的是忠犬，龙胆要的是玩伴。
而她，恰好是能将他们维系在一起的粘合剂。
口袋里，九井新给的U盘沉甸甸的。
里面是什么？更多的真相？还是另一个陷阱？
苓轻轻触碰兰紧皱的眉头，决定再等一天查看。
毕竟，好玩具最懂得等待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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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写了一下 感觉不好铺垫下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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