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1.你真无情

程清礼“别装了。”

翟潇闻都未必知道宋亚轩酒量深浅，但程清礼很清楚。她斜眼看向另一边座位上烂泥一样瘫着的如玉青年，又端出大小姐的冷冽，硬邦邦的话砸出去，能给人砸得半死。

宋亚轩“哈。”

宋亚轩很走运，他能活下来。他哼笑一声，双眼睁开来，果真十分清明。

他端端正正坐起来，与她投过来的目光对上，笑容愈发盛大，好似他乡遇故知。

宋亚轩“程清礼，你真无情。”

可他这样说。

窗外光影流离，途径他的脸，一晃一晃，他很白，在京城辉光里更白得近乎透明，唯长睫脆弱，双眼如墨，浓郁自眼眶攀爬，越过时光爬上她的鬓角。

她偏扭过脸，不要他的触碰。

程清礼“我以为，那时我就和你说的很清楚。”

没有荡气回肠，没有纠缠不清。程清礼曾经万千情史当中的一段，难以肖想地久天长的境况，大概只有没有结果，于是提前叫停，她总是抽身而去得彻底，留下他立在原地，若干年，走不得。

宋亚轩“我不是也跟你说得很清楚吗？”

大小姐甩人，好无情。宋亚轩总记得那天，灯塔城满街的橡树，路灯笼过斑驳树影，对面那张姣好的脸明明灭灭，他看不清。

程清礼“分手吧，我腻了。”

只是这样的话，他听得好分明。

然后他被丢在街口，新维尼亚的未成年好嚣张，小轿车载六七个人，燃着烟喝着酒穿街过，几乎撞上他以前堪堪刹车，最后留下连串的辱骂。

那时候他就喏喏，程清礼，你真无情。

可他没被无情打倒，他在离开灯塔城以前又找到她。那是五年以前，他气质不及如今沉稳，黑发没压住年少意气，闯进教室里头，他双手撑上课桌，剑眉一扬，笑得张狂：

宋亚轩“分手这事我不同意，但是这几年我放你自由。”

他俯下腰去，凑得很近。那时候幽黑眼仁里燃着火，明明又气又伤许多天，嘴角上扬得好灿烂。

宋亚轩“程清礼，别让我再抓住你。”

这是五年后，五年日夜足够将任何人磨砺圆滑，程清礼依稀能想起那天他离开教室时飞扬的发，眼下却打理得当，他成熟太多，衣摆都不会随步伐摇曳，脸还是当年风华，人却瘦削些许，于是棱角愈发分明，还有那双眼，漆黑如旧，钩子一样抓上她。

对，抓上她。

宋亚轩“怎么办，程清礼？”

他笑，这次像五年以前一样轻狂。

宋亚轩“被我抓住了。”

没有男女朋友关系，他不敢伸出僭越的手，好在只消四目相对，他知道如何抓住她。

程清礼想起五年前的新维尼亚，盛夏甚嚣尘上的灯塔城。她初到异国，家中忧心她娇气，除钱财以外半点辅助没给，那些时日被焦虑和孤独占满，趁夜钻入路边小酒吧，然后就看见宋亚轩，一众欧美人里他容颜清淡却分毫不输，清清白白的白衬衫在满目迷醉里乖得不行，可他偏这样上台抢了人家的吉他，然后唱一首老掉牙的新维尼亚情歌。

他唱得真好听，隔人群遥遥对望，也能见他眸中星河闪亮。而他就那样匆匆望她一眼，从此将她抓得好彻底。

若说宋亚轩在程大小姐谈过的那几场恋爱之中有何与众不同，第一段，算他曾抢占先机。毕竟程大小姐那年只有十八岁，只要是这个人在唱，多老的情歌也要沦陷。

而今，她二十四岁，六年异国的风没吹倒她，把她淬炼成如今高傲的程清礼，于是现在她的心又冷又硬。

她望着他，毫不畏惧他眼里赤/裸的侵占欲。

程清礼“宋亚轩，你想做什么？”

车子驶入隧道，车内忽然一片漆黑，两人再看不清彼此容颜，宋亚轩的笑声却很清晰，好像听说了很好笑的事，这笑声落在耳边，然后轻轻敲打心脏。

宋亚轩“哎，你跟我装傻呀？”

程清礼想，他声音真是很好听，笑得都好听。又是一副绝世好容颜，别说当年的她，若他当年改道去做明星，恐怕也生来是能红的命。

可惜，可惜她不要做谁的小粉丝，本来也做不了谁的小粉丝。

程清礼“想复合的话，没可能了。”

离开隧道，车子闯入京城夜不息，这地方繁华腐朽，踏进来那一天起就被织进这场败絮其中的大梦一场，他们谁也逃不出来。

她慢慢歪过脑袋，靠在被冷气熏得冰冷的玻璃窗上，双眼难得落寞，说出的话比玻璃更冷，比冷气更扑面而至。

程清礼“宋亚轩，我要订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