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厢翟家忙着要给翟潇闻收拾烂摊子,沈宜尔也随程清礼到了京城。
两人在洛城逗留数日,帮着沈宜尔从沈家别墅里搬出来,这就接到了程家的电话,做客这东西总要礼尚往来,程家知晓两个丫头关系好,又恰逢程家老太太八十大寿,这就喊了两人一道过来。
沈宜尔推拒不过,到底长辈当前,虽然她从未有过与程清礼到京城生活的念头,但还是跑遍洛城买了顶好的礼物,这才上门拜访。
京城,那定是全国最繁华的地界,旁人趋之若鹜的豪门在这数不胜数,这是名利场,也是销金窟,是上流社会中的上流社会,是许多人一辈子都难到的远方。
全国各处的生意都难保不与京城扯上关系,从前年纪尚小时她也曾跟着父母来过数回,但落魄以后还是头一次。这样浮华的地方,人人将脸长成面具模样,嘴上恭维手底捅刀太寻常,来之前要有多难,沈宜尔想过许多,不想全是杞人忧天。
能养出程清礼这样姑娘的家庭自是极好的修养,程父程母和蔼可亲,端出了要把她当亲闺女疼的架势,程母更是比程清礼还要执着,想把她留在京城的事说了几个来回。
好不容易从宴席上逃出来,沈宜尔幽幽叹气:冷眼看多,她现在不大习惯这扑面而来的热情。
可能她就是贱骨头。
翟潇闻“沈一二,你也有应付不住的时候?”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这是程家在京郊的庄园,园子里有一花园,花团锦簇、枝繁叶茂,仰起头就能见一树艳粉的紫薇花,花裙如纱,笼罩月色。
花色中走出的人容色更胜一筹,双眼月色清辉,太动人。
翟潇闻伸手,摘下她发间落下的星点花瓣,随他靠近,能闻到他身上若有似无香味,不是公子哥们最爱的那几款古龙水,就是浅淡的茉莉混着果香,没来由叫人心情好。
也许是味道好闻,沈宜尔竟觉得自己丝毫不排斥他的靠近。她仰脸,看见他露出揶揄的笑来。
翟潇闻“我以为你聪明勇敢如斯,没有逃跑的时候。”
她从来不吃口舌之争的亏。
沈宜尔“闻哥不遑多让。”
这一处已是花丛深处,厅中宾主尽欢,若非躲懒,没人会专门寻至此处。
翟潇闻“我跟你可不一样。”
偏他同样不肯输。
翟潇闻“我啊,是来赏花的。”
紫薇花,生得娇小又常常开成云雾,星星点点粉粉嫩嫩,与月色映衬,确是美得要人挪不开眼。
“啪嗒”,清脆一声响,沈宜尔循声望去,他手指修长,指尖动作优雅,打火机就在掌心翻飞。
她忙拦住他的动作:
沈宜尔“闻哥,别在这儿。”
程家老太太一场八十大寿,正是欢喜的好日子,若闹出事端来,平白给老人家不痛快。程家人待她好,就连上了岁数的老太太也要给她塞红包,她不愿意给他们添堵。
翟潇闻瞥她一眼,有一会,然后笑了一声。
翟潇闻“还是心软。”
这样说着,却还是将打火机收起来,然后双臂往后一推,这便斜斜靠在身后想来用于装饰的矮墙上,将那慵懒态度摆上来。
翟潇闻“什么时候回洛城?”
沈宜尔“也许再有个三五天,他们留我,所以不急。”
一家子连日围着她团团转,三餐问饱日夜嘘寒问暖,都算甜蜜的烦恼。沈宜尔许久没过这样的日子,也有一瞬贪恋起这与自己缘分太浅的温暖。
翟潇闻“那我也许能赶上你的脚步。”
矮墙太矮,撑着也不舒服。翟潇闻索性双手一支,坐上矮墙去。海拔位置高了一点,视线就能越过紫薇树,看见满天的星斗。这是郊区,视野远胜京城市区那长满华灯的夜。
他拽面前女孩一把,让她也坐上矮墙。
翟潇闻“这地儿挺好。”
新维尼亚的大多数城市都与京城同样,华灯如星,真正的星子就藏匿身形,两人都有些年头没看见这样的星星。
沈宜尔“是啊。”
沈宜尔竟也有闲心陪他看星星。
沈宜尔“我想起灼华楼,闻哥,你从前去过灼华楼观星吗?”
盛威尔的创始人是个白胡子老外,同时也是个国学发烧友,特别喜欢用《诗经》里的文字取名,那时候还抓着她问名字是不是来自那句“宜尔家室,乐尔妻孥”,听说不是以后还遗憾了好一会。灼华楼的名字当然也是这么来的。灼华楼是盛威尔的地理教学楼,顶层天台也是一座观星台,放了一架价值百万的天文望远镜,据说能看到6500光年以外的超新星遗迹。但沈宜尔很少用那宝贝,她更喜欢坐在观星台,观星台上视野好,天气好时,能看见星河流淌。
翟潇闻“好久以前的事了啊。”
翟潇闻笑笑。他比她大三岁,离盛威尔的年华更远些。
翟潇闻“那时候去观星,都是为了做作业。”
盛威尔的教育体系十分重视实践,许多作业都需要亲身去观察实验。只是眼前这个,穿一件粉色衬衫,露出小半精壮胸膛,从头发丝到脚底板都透露着“没正形”的男人,竟也曾有那样专心学习的时候,一时竟想象不出。
她垂眼。
是啊,曾几何时,盛威尔里翟潇闻这个名字响亮得很,好容貌好成绩,学校内外大大小小的比赛,他都赢过,说是天之骄子不为过。即便是那时的她,也曾小小崇拜过几次。
六月夜风偶尔也沁凉,卷过她几缕碎发,翟潇闻偏头看,她长睫如蝶翼,偶尔颤动,掩不去眼底失神。
翟潇闻“万般皆是命。”
他自矮墙上跳下,露出一个笑容来。
翟潇闻“如今不是也挺好吗?”
翟潇闻“有注定的事要做,活得才不算漫无目的。”
翟潇闻“不是吗,盟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