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枭回头的瞬间,光线透过门缝落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汗湿的额发黏在饱满的额角,平日里锐利如鹰隼的眼眸此刻盛满了惊愕。
他下意识地想放下挽起的衣袖,却因动作牵扯伤口而闷哼一声,眉峰瞬间蹙成冷硬的川字。
“表小姐……”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未及掩饰的狼狈,视线落在郑楚玉怀中的药匣上,又迅速移开,仿佛那精致的红漆匣子是什么烫手山芋。
郑楚玉目不斜视地走进来,目光落在他手臂的伤口上,秀眉微蹙:“魏将军,这伤口若再不用好药处理,怕是要发炎化脓了。”
魏梁搓着手嘿嘿笑了两声:“那啥,我还有事,你们聊!”说完便脚底抹油般溜了出去,临走前还不忘替他们掩上了大半扇门,只留下一道缝隙透进光亮。
屋内顿时安静下来,只剩下两人略显局促的呼吸声和窗外演武场隐约的操练声。
魏枭僵坐在木凳上,看着郑楚玉将药匣放在桌上,打开,取出里面的物件,动作轻柔而熟练。
“表小姐不必麻烦,末将……”
“将军觉得,让粗布沾着血水反复擦拭伤口,是‘不麻烦’?”
郑楚玉打断他,拿起银剪和干净的布条,走到他面前,“伸手。”
魏枭喉头滚动了一下,看着她近在咫尺的清丽面容,那双清澈的眼眸里没有丝毫嫌弃,只有专注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他鬼使神差地伸出了左臂,指尖甚至有些微的颤抖。
药粉带着清凉的草木香气,轻轻敷在伤口上时,魏枭下意识地绷紧了肌肉。郑楚玉的指尖微凉,触碰到他灼热的皮肤时,带来一阵奇异的酥麻感,从伤口蔓延至心底。
她的动作极轻,银剪小心地修剪着边缘的污血,白绢布条被她卷成柔软的卷,层层叠叠地包扎上去,手法比军营里的军医还要利落三分。
“将军常年征战,当知外伤处理不当的厉害。”郑楚玉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声音放得更柔,“我母族曾有从医之人,略通一二。这金疮药是家传方子,消炎生肌甚好。”
魏枭盯着她低垂的眼睫,那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
他从未如此近距离地看过一位女子,尤其是像郑楚玉这样身份尊贵、容貌昳丽的表小姐。她身上没有其他贵女那种浓郁的脂粉气,只有淡淡的、如同雨后青竹般的清冽气息,混着药香,竟让他莫名地心安。
“多谢表小姐。”他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却发现比平时更哑了些。
郑楚玉包扎完毕,退后一步,仔细检查了一下绷带的松紧:“每日换一次药,三日后便可拆线。这期间伤口不可碰水,也不可过度用力。”
她将剩下的药粉和布条放回药匣,推到他面前,“这药匣便留给将军,里面的药足够用到伤口痊愈。”
魏枭看着那只红漆描金的药匣,又看看郑楚玉平静无波的脸,心中忽然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这不仅仅是感激,还有一种从未有过的、被人细心照料的暖意,像冬日里的炭火,悄悄融化了他心头常年累月的坚冰。
“表小姐为何……”他想问她为何要亲自来做这些,毕竟他们并不算熟悉,甚至可以说有些疏远。
郑楚玉抬眸看他,眸光清澈:“方才已说,将军是魏侯左膀右臂,护渔郡平安。楚玉身为魏家表亲,略尽绵薄,理所应当。”她顿了顿,唇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况且,将军若是因伤耽误了军务,姨母怕是又要念叨楚玉不懂事了。”
这话说得俏皮,瞬间打破了屋内的尴尬。
魏枭紧绷的嘴角竟也微微上扬了一下,虽然只是一闪而逝,却让他整个人的气质柔和了许多。
“表小姐有心了。”
郑楚玉微微颔首,不再多言,抱着空药匣转身:“将军好生休养,楚玉告辞。”
直到郑楚玉的身影消失在门外,魏枭才缓缓抬起包扎好的手臂,指尖轻轻拂过柔软的白绢。药香萦绕在鼻尖,带着她身上那股清冽的气息,竟让他烦躁多日的心情奇迹般地平静下来。
他低头看向桌上的药匣,目光落在匣盖内侧那几竿银线绣成的修竹上,眼神深邃,不知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