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课对于时逸而言是一件相当无聊的事情,他成绩原本就不好,也没想过变好,对于早就腐蚀成烂泥的他来说,怎么样都无所谓。
在这个活人生存的世界,他总是感到前所未有的空虚,他心里不为人知的角落每时每刻都在散发一些孤僻的哀鸣。
他像是误入汪洋的浅水鱼,在上演慢性死亡的全过程。
不过,好在时逸经常会做同一个梦,梦里的世界是前所未有的精彩纷呈。
那里的人和他有共同的欲望,共同的癫狂,他可以像个正常人一样用一切被允许做的事情填满自己空虚的内心。
他向往那样的世界。
于是他主动拥抱死亡,奔向了那样的世界。
至于到底能不能成功,时逸没有绝对把握,不过能脱离那样一个无趣的世界,怎样都好办。
不听课就只能睡觉,时逸自认为虽然被这个游戏激起了兴奋欲,但还是需要休息的,于是一睡就睡了一上午。
等他再次清醒的时候,耳边尽是桌椅倒塌的声音。
“妈的,下次给老子滚远点。”咒骂声似乎渐渐远去,时逸眯了眯惺忪的睡眼,揉着脖子抬起头。
“你也在这啊……”仰倒在教室中央的人侧头看向时逸,眸子里是死水一样的静。
“好像最近一直能遇到你。”
“我也觉得很巧。”时逸点头。
短暂的几句话过后,教室陷入了寂静。
“我是不是只有毕业了,才能摆脱这种生活?”楚弈呢喃着。
“不。”时逸淡然一笑,“你这种人在哪都不会摆脱这种生活,只是区别于带给你这种生活的人是谁罢了。”
“可我又做错了什么呢?”他两眼一瞪,死死的盯着时逸,“凭什么我要忍受这些?!”
“眼神不错,只是要是朝向霸凌你的那些人就好了。”时逸赞许道。
“……”
楚弈没再说话,像受惊的小兽一样把头埋进了自己的臂弯,自抚似的蹭了蹭衣服。
脚步声不紧不慢的停在耳边,他不想抬头去看时逸,干脆装作听不见。
“草莓味的。”他听见时逸似乎在叹息,“吃糖的话心情会好很多。”
楚弈愣了愣,试探着侧头看过去。
逆着正午艳丽阳光的人嘴角噙着笑,雾灰色的眸子像装满了亿万星辰一样深邃耀眼,及肩的长发随意散落着,右手捏着一根裹着粉色糖纸的棒棒糖递给他。
明明身上穿的是和那群混混一模一样的校服,就连行为也和那群看热闹的围观者没有区别,可楚弈还是有那么一瞬间觉得,他和他们不一样。
“谢谢。”楚弈小声说道。
时逸看他接过糖心情更好了,随意的朝他摆摆手,“我先走了。”
楚弈没回话,静静的又缩了回去。
时逸也没有再停留,一路去了食堂。
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欲速则不达,这种表面懦弱型人格要慢慢来。
晚上放学,时逸心情愉悦的收拾了书包,不紧不慢的走向教室门,路过徐明的座位时停住了脚步。
“你干什么?!”徐明宛如惊弓之鸟警惕的看着他。
"食肉动物饱餐之后,不会再对食草动物进行无意义猎杀,而惶恐无知的食草动物唯一能想到的就是不停吃、不停吃,以为壮大自己的体形就能逃过一劫。在他们疯狂吞食的过程中,被过度啃食的植物为了保护自己的根,只能不断从土壤中汲取营养长出新的枝叶供其所需。"
"这,就是一条完整的食物链。"时逸淡然一笑。
"现在食肉动物已经饱餐过了,食草动物们也该出来觅食了。你觉得,你在这条食物链中,扮演什么角色呢?"
"是餍足的食肉动物,惊惶的食草动物,还是最底层的植物呢?"
"亦或是,化成土壤中被汲取的养料?"
时逸轻笑两声离开了。
疯子……时逸就是个彻底的疯子!
直到时逸的背影彻底消失,徐明才大口喘吸,竭力安慰自己,什么食物链,都是鬼扯!别信他、信他就上当了!他只是一只软弱无能的兔子,就算他现在变得奇奇怪怪也翻不出什么浪花,他只是——
晚上十二点整,无数条巨大的藤蔓从窗外爬入,顺着走廊,楼梯,爬上墙壁。
徐明缩在床角捂着耳朵,试图不去听室友们起床的动作和巨大的像是在地上爬行一样的声音。
都是假的!全都是假的!徐明攥紧手心,是梦,一定只是一场恶梦。
很快,一切声响都没了,陷入了死一样的寂静,徐明心脏剧烈跳动着,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他大口呼吸了很久,才像是确认自己活着了一样放松了身体。
徐明将目光无聚焦的落在床上,又转而扫视了整个空旷的宿舍,忽然他余光瞥到了什么。
月光透过窗子打在地板上,一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影子在其中格外显眼。
徐明大脑一片空白,僵硬的扭头看向窗外。
纯白的花苞就那么直挺挺的立在窗边,像是在朝他笑明呆呆的想道。
绽放于黎明的花会开在极恶之处,来洗去所有污渍,徐明呆呆想到。
原来他在这条食物链中,真的扮演着养料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