器材室的光线昏暗，林砚盯着手机屏幕上的名字，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父亲的名字出现在事故调查组名单里，意味着什么？难道当年母亲的死，父亲也有责任？
“别瞎想。”许星遥察觉他的僵硬，伸手揉了揉他后颈，“名单里还有我爸呢，他们当时都是项目组的成员。”
林砚抬头看他，发现许星遥的脸色也有些凝重。照片里“许振国”三个字紧挨着父亲的名字，下面还有行批注：“推进器设计组负责人”。
“我爸从来没提过这些。”许星遥低声说，指尖摩挲着手机边缘，“他只说，事故后你父亲就退出了航天界，转去搞人工智能。”
林砚想起父亲书房里那排冰冷的机械臂模型，想起他总是对着电脑屏幕上的代码发呆的样子。原来那些方程式，是父亲逃离过去的掩体。
“我们……”林砚喉咙发紧，“要不要去问问他？”
“现在不是时候。”许星遥合上手机，塞进裤兜，“等考完试，等我们拿到航天学院的录取通知书，再一起去问。”忽然握住他的手，十指交缠，“在此之前，我们要变得足够强大，强大到能直面真相，无论它有多残酷。”
林砚看着两人交握的手，想起昨夜许星遥掌心的温度，想起他说“陪你一起飞”时眼里的光。是啊，他们还有梦想，还有彼此，不该被过去的阴影困住。
“好。”林砚点头，反手握住许星遥的手，“我们一起。”
从器材室出来时，阳光已经铺满操场。许星遥忽然指着远处的升旗台：“看，那是你去年设计的无人机放过的地方。”
林砚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旗杆顶端的五星红旗在风中飘扬。去年校庆，他偷偷用攒了三个月的零花钱买零件组装了架无人机，在许星遥的帮助下，让它载着彩带从升旗台飞过。那时他们躲在人群里，看着无人机在天空画出彩虹，许星遥忽然凑到他耳边说：“总有一天，我们要让真正的飞行器载着我们飞。”
“会的。”林砚轻声说，“很快就会了。”
两人去航天模型店买了樱花木纹板和碳纤维骨架，许星遥坚持要付钱，说这是“试飞员的前期投资”。林砚看着他认真和老板讨论胶水型号的样子，忽然觉得胸口涨得满满的，像揣着一颗正在发芽的种子。
傍晚回家时，父亲的车已经停在车库。林砚攥着准考证的手心里全是汗，许星遥却像没事人一样，帮他把模型材料塞进书包，低声说：“别怕，有我在。”
推开门，父亲坐在客厅沙发上，手里捧着杯咖啡，面前的茶几上摆着他撕碎的报名表——已经被胶带仔细粘好，放在台灯下。
“坐。”父亲指了指对面的沙发。
林砚坐下时，看见父亲鬓角新添的白发，忽然想起母亲去世那年，父亲也是这样坐在客厅，整夜整夜地抽烟，烟灰缸里堆满烟头。
“我知道你想去航天学院。”父亲开口，声音比平时低沉，“你母亲……”
“别说了！”林砚猛地抬头，却在看见父亲眼里的痛楚时泄了气，“对不起，我……”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父亲放下咖啡杯，从茶几抽屉里拿出个红色盒子，推到他面前，“这是你母亲的遗物，一直没敢给你。”
林砚颤抖着打开盒子，里面是枚航天徽章，还有张泛黄的照片——母亲穿着航天服，站在发射场前，怀里抱着小小的他，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徽章背面刻着行小字：“致我的小砚，愿你永远向往星空。”
“她走的那天，手里攥着这个徽章。”父亲声音沙哑，“我怕你会像她一样……所以才想把你锁在安全的地方。”
林砚盯着照片里母亲的眼睛，忽然想起许星遥说的话：“你母亲最后一通电话是打给许叔叔的，说如果她出事，让他帮忙照顾你。”原来父亲的固执，不是因为怨恨，而是因为恐惧，恐惧失去最后一点关于母亲的痕迹。
“爸，”林砚伸手握住父亲的手，“我想去航天学院，不是为了重复母亲的路，而是为了完成她未竟的梦想。我相信，她在天上看着的话，会希望我飞起来的。”
父亲盯着他看了很久，忽然点点头，从口袋里掏出张银行卡：“密码是你母亲的生日。明天陪你去买新电脑，设计飞行器需要好的配置。”
林砚愣住，忽然听见门口传来动静。许星遥正扒着门框往里看，眼里带着笑意，看见他转头，立刻比了个大拇指。
“还有件事。”父亲忽然说，“许振国昨天给我打电话，说星遥那孩子想报考航天学院的飞行器控制专业。你们……”
“我们想一起考。”林砚脱口而出，“他当试飞员，我当设计师，就像当年您和许叔叔那样。”
父亲看着他，又看看门口的许星遥，忽然笑了：“也好。当年我和老许组过‘星空二人组’，你们就叫‘星辰组合’吧。”
林砚转头看许星遥，发现对方已经走进来，大大方方地冲父亲打招呼：“叔叔好，以后我会照顾好林砚的。”
父亲挑眉，上下打量他：“照顾？怎么照顾？”
“比如……”许星遥忽然凑近林砚，在他耳边低声说，“帮他挡掉所有阻碍，陪他飞到宇宙尽头。”
林砚耳尖发烫，想推开他，却被握住手腕。父亲看着他们，眼里闪过复杂的情绪，最终化作一声叹息：“算了，你们年轻人的事，我不管了。但有个条件——”
他站起身，从书架上拿下本《航天概论》，递给林砚：“每天晚上陪我看半小时这本书，就当……陪我聊聊你母亲。”
林砚接过书，指尖抚过封面上的卫星图案，重重点头：“好。”
许星遥从背后搂住他肩膀，对父亲笑：“叔叔放心，我会监督他的。”
父亲看着两人交叠的肩膀，无奈地摇头，转身走向书房。林砚听见他轻声说：“臭小子，跟老许年轻时一个德行。”
夜幕降临时，林砚坐在书桌前，摊开许星遥送的航天笔记本，开始画新飞行器的设计图。许星遥趴在他床上，晃着脚看他画图，忽然开口：“明天周末，去我家地下室组装模型吧。”
“嗯。”林砚头也不抬，笔尖在纸上画出流畅的弧线，“机翼用樱花木纹板，尾翼加碳纤维，这样既能保证强度，又能减轻重量。”
“好，都听你的。”许星遥翻身坐起，走到他身后，双手按在他肩膀上轻轻揉捏，“累了就休息会儿，别总绷着。”
林砚舒服地眯起眼，忽然想起什么，从抽屉里拿出个小盒子，递给许星遥：“给你的。”
盒子里是枚银色的徽章，上面刻着“星辰组合”四个字，还有架简约的飞行器图案。许星遥挑眉：“哪儿来的？”
“下午路过首饰店买的。”林砚耳尖发红，“算是……我们的队徽。”
许星遥忽然笑了，把徽章别在卫衣上，俯身凑近他：“队徽有了，是不是该庆祝一下？”
“怎……唔！”
林砚的话被堵在唇齿间，许星遥的手掌托住他后颈，温柔却强势地加深这个吻。窗外，梅雨季的月亮终于露出脸，月光透过纱窗，在图纸上投下斑驳的影，像撒了一地的星星。
不知过了多久，许星遥松开他，额头抵着他的额头，轻声说：“林砚，谢谢你愿意让我陪你飞。”
林砚看着他眼里的自己，忽然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彻底舒展开来，像久雨初晴的天空。他抬手勾住许星遥的脖子，轻声说：“该说谢谢的是我……谢谢你，从来没有放弃过我。”
许星遥笑了，低头咬住他耳垂，轻声说：“以后也不会放弃。我们会一起飞，飞得很高很远，让所有星星都记住我们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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