涉谷站地下通道的冷光在镜面墙上折射出无数个我。手机滑进口袋深处屏幕那条警告在视网膜上留下灼烧般的残影。指尖触到舞扇的檀木骨,姑姑用金漆勾勒的青海波纹在昏暗里着微光。
"别碰涉谷站的镜子——"
通风管道的铁锈味黏在舌根,面前这堵由无数碎镜成的墙已经渗出金线。那些细丝像活物般蠕动,从裂缝里爬向我的振袖摆。最近的那块镜片里,十五岁的我正在高专训练场练习反转术式,五条悟的墨镜映着我摔倒的狼狈模样。
"手腕角度错了。"镜中的他突然转向现实中的我,嘴角咧到耳根,"要纠正吗?舞扇划破空气,那块镜面应声碎裂。玻璃渣飞溅的瞬间,所有镜片里的"我"同时转头。三百多个不同年龄的千代扬起染血的扇子,动作整齐得像被同一根线操控的木偶。
《青海波》的旋律从地底浮上来。镜中人们开始起舞,绯袴翻飞间,我右手腕的旧伤突然迸裂。血珠顺着骨滴落,在镜面上画出歪斜的五芒星。疼痛像一根烧红的针,伤口钻进记忆深处——八岁那年在神社石阶摔出的伤疤,此刻正被无形的手撕开。
"逆式...第四拍要划逆五芒..."
姑姑的声音混在扭曲的雅乐里。我猛然后撤步,扇尖戳进最近镜面中"自己"的心脏位置。那个穿着小学制服的千代突然僵住,她背后的画面闪出姑姑被金线缠绕的场景——祭坛、青铜铃、还有夜蛾老师手里烧焦的具残骸。
所有镜面同时震颤。裂缝里的金线突然暴长,像蛛网缠住我的脚踝。右手的血滴在扇面绘制的星阵上,青海波的纹路开始逆向流动。
"原来如此。"旋转的扇面切开缠上膝盖的金线,第四拍反手划出的弧线比标准动作低十五度。镜中舞群立刻出现不协调的卡顿,有个七岁模样的我"甚至摔倒在地。
但代价来得比预想更快。下的金线突然发烫沿着血管向心脏爬去。每切断一根攻击的金线,就有两倍数量的细丝自己皮肤。镜面开始播放记忆碎片:五条悟示范苍的蓝色光球、夏油杰在校交流会抛来的薄荷糖、姑姑最后一次为我整理袖腰带时颤抖的手指。
"我们中了调虎离山..."
燃烧的注连绳从天花板垂落,夏油杰的声音带着管道特有的回响。绳结处残留着虹龙的齿痕,焦黑部分组成了潦草的警告。某块镜片突然映出他被咒灵包围的画面,下一秒,绳结在我掌心断裂成灰烬。
最大的主镜开始播放陌生记忆:八岁的我跪在神社庭院,穿高专制服的五条悟从鸟居后探出头。这个从未发生过的场景里,他指尖晃动的不是惯常的棒棒糖,而是装着姑姑本命铃铛的漆盒。
主镜中的"千代"突然停止跳舞。她暴突的眼球转向我,黑色指甲抓挠镜面发出刺耳声响:"想起来了吗?那天他给你——"
染血舞扇贯穿主镜。姑姑亲手调金漆在接触镜面瞬间迸发强光,三百多块碎片同时映出五条悟被封印在透明立方体里的画面。他向来挂着玩世不恭笑容的脸上,此刻凝固着罕见的惊愕表情。
"用扇骨刺心脏可以中断连接,但忘记关于我的一切。"
主镜裂缝里伸出数十条金线缠住手腕。姑姑的声音突然变得清晰,就像她站在我耳语:"千代,逆祓的真正用法是——"
舞扇在掌心旋转半圈,利落地切断所有金线。家宝物碎裂中,主镜解成无数光点。某个碎片闪过夜蛾老师的身影,他面前摊开的古籍上画着与我锁骨金线完全相同的阵图。
黑暗中有冰凉的手指握住我的手腕。姑姑的戒指硌在脉搏上,那枚缺失了宝石的银戒和她失踪那晚戴的一模一样"涉谷站地下五层..."她的气息拂过耳垂,带着神前起舞前焚的檀香,"真正的祭坛在——"
突然砸下的混凝土块截断话语。我扑向声源处,只抓住一缕正在消散的金。手机从振袖口袋滑出来,自动播放起最新收到的语音消息。背景音里能听到虹龙的嘶吼与建筑物坍塌轰鸣,夏油杰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
"...镜子...不是反射...通道..."
染血的扇骨碎片在脚边微微发烫。我弯腰去捡时,发现所有碎片的断口都指向同个方向站台尽头那面印着伎海报的广告墙,海报上的演员正摆着《青海波》的起手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