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突然变得粘稠起来。我跪在水泥地上擦拭沈振国军装口袋里渗出的血渍时，金属纽扣刮落了一张泛黄照片。相片边缘卷曲处露出半截红绸带，像凝固的火焰。"这是你母亲......"沈振国青紫的嘴唇颤动着，染血的指尖悬在照片上方两厘米，始终没敢触碰。监护仪发出尖锐的滴答声，他胸前的弹孔正随着呼吸泵出暗红的血沫。我捏起照片的瞬间，老陈头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他佝偻着背贴墙而立，安全帽阴影下的双眼却亮得骇人："当年你爹抱着浑身是血的沈局长冲进车间，怀里还死死护着这个铁盒子。"布满煤灰的手指指向我手中相框——玻璃裂纹恰好构成经纬线，框住照片里穿列宁装的年轻女子。俄式冲锋枪的嗡鸣骤然撕裂晨雾。天车轨道传来金属碰撞的锐响，三个戴狼头面罩的身影正顺着钢索滑降。
少校残留的迷彩服碎片挂在铁丝网上，银质奖章裂痕处渗出诡异的蓝紫色荧光。"把铜齿轮交出来！"领头的蒙面人嗓音沙哑，枪口对准沈振国苍白的额头。我下意识将齿轮攥进掌心，内侧刻痕突然刺痛皮肤——父亲用摩斯密码刻的"XC-07"正在渗血，那些算式竟化作流动的星图。记忆如熔炉喷溅的铁花。十九年前暴雨夜，五岁的我蜷缩在工具柜里，看浑身湿透的父亲与沈振国在高炉旁对峙。
年轻版的沈局军装笔挺，却捧着一束沾满雨水的白蔷薇，花瓣上的水珠坠入父亲脚边的啤酒瓶，炸开细小的金色泡沫。"这花是给小梅同志的。"沈振国当时的喉结滚动与此刻如出一辙，"但我要带你去看真正的炼钢。"父亲突然扯开衬衫，胸口狰狞的弹疤组成北斗七星图案，他抓起扳手砸向递花的手："先看看你配不配得上她！""当啷"一声，铜齿轮坠落在地。蒙面人的枪管立刻偏移半寸，我却看清他们防毒面具下的瞳孔——是少校濒死前敲击的摩斯密码！这些符号不是威胁，而是在地面勾勒出残缺的玫瑰轮廓。沈振国突然抓住我手腕，他冰凉的指尖划过齿轮豁口，暗格里飘出一缕白发。
"你母亲...咳咳...在黑山实验室。"染血的指节猛然收紧，监护仪发出刺耳鸣叫，"去找带着铁锈味的玫瑰，那才是..."爆炸气浪掀翻整个车间。老陈头扑过来用身体挡住飞溅的钢板，他安全帽上的红星徽章裂成两半，露出底下蚀刻的"XC-07"编号。硝烟中传来卡车载重的轰鸣，迷彩服士兵们抬着冒烟的金属箱冲向厂门，箱体缝隙渗出熟悉的铁锈气息。我踉跄着扶起沈振国，他军装内袋滑出的怀表链缠住我的戒指。表盖内侧嵌着半朵风干的白蔷薇，花瓣脉络与铜齿轮刻痕完全吻合。远处传来直升机旋翼割裂空气的尖啸，机舱门闪烁的红点组成玫瑰形状——那是父亲失踪前总凝望的北纬坐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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