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晓梅在消毒水的气味中猛然惊醒,后颈的水晶枝桠已被冷汗浸透。教堂彩色玻璃漏下的光斑游走在白大褂上,对面那个穿实验服的男人推了推茶色眼镜,金丝镜框在光线下闪过一道熟悉的冷光。“这是第三纺织厂医务室,同志。”他指节轻叩铁架床,搪瓷托盘里的针剂管随之发出清脆的震响,“高烧四十度还说胡话,再晚半小时就得送传染病院了。”沈晓梅攥紧粗布被单,指尖触到床单下硬邦邦的物体。她掀开一角,牛皮纸包裹的铁盒渗出潮湿的气息,盒盖北极星浮雕旁刻着“1968.12.25”。男人转身调配生理盐水时,她悄然掀开盒盖——生锈的铜钥匙压着一张泛黄的显影纸,蓝晒图纸上的俄文公式间,“Север-07”编号被碘酒渍模糊了轮廓。“沈工?”男人突然回头,袖口沾着显影液的污渍,白大褂下摆露出半截军绿色裤缝。“您盯我后背看了多久了?”他脖颈右侧的朱砂痣在日光灯下泛出血玉般的光泽,沈晓梅猛地缩回手指,铁盒坠地发出闷响。三十七张显影盘瞬间在记忆里重叠。核磁共振成像的蓝光中,穿白大褂的男人正在调试苏联产显微摄像机。他后颈皮肤下浮动着液态金属的光泽,手术刀划开表皮时,银色血液凝结成DNA双螺旋。“记住,观测者只能记录数据……”“小心!”现实中的沈振国扑过来接住铁盒,两人手指相触的瞬间,窗外晾晒的实验服无风自动。沈晓梅闻到了星舰燃料的熟悉气息,混杂着八十年代红星肥皂的独特味道。他白大褂内侧别着的不锈钢胸牌寒光一闪,“第三机械工业部第七研究所”的字样下,藏着半枚带齿痕的子弹头。深夜的暗房像一座沉默的宇宙。沈晓梅注视着定影液中浮现的显影盘,苏联制胶片竟投射出全息投影:穿星际迷彩服的男人正用激光刀刻写“与子偕老”,火星溅落化作显影液中的银盐颗粒。她摸索到暗袋里冰凉的金属物——沈振国军装口袋里的怀表,表盘背面蚀刻着“北极观测站-7”。“他们在教时间如何爱人。”耳畔骤然响起机械心跳声,显影盘里的婚书开始渗出鲜血。沈晓梅转身撞入满是药水味的怀抱,对方实验服领口下跳动的光斑,俨然是纳米玫瑰解体前的量子闪烁。定影液槽倒映着两人交叠的影子,她的锁骨处,星图纹身在月光下褪成淡青色。窗外飘起细雪,值班室收音机忽然播放《卡秋莎》。沈振国往她掌心塞了一块水果糖,糖纸折射出奇异的光谱:“明天跟我去试新型防寒服,西伯利亚来的同志说……”他忽然噤声。沈晓梅低头,看见无名指上闪着微光——半枚银戒在皮肤下缓慢生长,如同冰层下悄然抽芽的白蔷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