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国

舷窗外的云层如棉絮般掠过，江淮安挲着颈间褪色的红绳，那是十五岁那年在老城区庙会求的平安符。飞机落地的震颤让他指尖发颤，父母发来的最后一条消息还停留在锁屏界面

淮安真考虑清楚了？

少年站在落地窗前犹豫几分还是点开了视频通话时，伦敦的晨光才刚爬上父母公寓的窗台。江铭国捧着马克杯的手微微发抖，把老花镜推到头顶，报纸折角处的留学广告还没翻过去。叶秋在屏幕前满脸担忧。

“真不能再考虑考虑？”母亲声音发颤，“牛津那边的offer还能...”

江淮安：“妈，现在国内发展也挺好的。法律行业也有好多新机遇。再说啦，我就想回来感受感受。”

江父江母：“……”

江淮安：“再见爸妈”

挂断电话，江怀安长舒一口气。刚走出机场大厅，就听到熟悉的呼喊：“江哥！这儿呢！”只见好友李明哲和肖粤海，一个举着写有“江淮安”的纸牌，一个扛着他最爱的球星海报，挤在人群里蹦跶。

江淮安快速走到他俩身边，李明哲一把夺过江淮安的行李箱，金属拉杆在他掌心拉出清脆的“咔嗒”声响。肖粤海将卷成筒状的球星海报重重敲在江淮安肩头，带着三分笑骂：“两年不见，怎么瘦得跟电线杆子似的？伦敦的炸鱼薯条果然不是人吃的！”

热浪裹挟着柏油味扑面而来，三人钻进肖粤海落满梧桐絮的黑色SUV。江淮安刚落座，冰凉的真皮座椅就激得他打了个激灵——空调出风口正对着他的后背呼呼送着凉风。车载音响突然炸响张信哲的《过火DJ 》，混着肖粤海五音不全的跟唱，震得车窗玻璃都在微微发颤。

“先带你去吃老陈巷子！”肖粤海猛踩油门，轮胎碾过减速带时发出闷响，“那家店的牛油锅底，辣得能让你想起高中被班主任支配的恐惧！”后视镜里，他挑着眉看江淮安脖颈间晃动的红绳，“这平安符都褪色成这样了，还戴着？”

江淮安低头摩挲着绳结，记忆突然被撕开个口子。两年前的暴雨夜，他们挤在图书馆发霉的角落，用草稿纸演算最后一道化学大题；校庆晚会上，李明哲抱着吉他跑调唱完《傻女》，台下笑闹声几乎掀翻礼堂穹顶；还有肖粤海翻墙买烤冷面被教导主任拎着衣领训话时，李明哲在一旁憋笑憋到脸通红的模样……

“说说伦敦咋样？”李明哲突然转过身，眼镜片后的眼睛亮晶晶的，“是不是天天被金发美女围着转？还是接受国外思想成Gay 了”

“脑子想什么呢？老子这辈子都不会成Gay ”江淮安踹了踹前排座椅，想起宿舍楼下永远排着长队的珍珠奶茶店，还有凌晨三点赶论文时，手机屏幕上突然弹出的“加油.jpg”表情包，“有次馋小笼包馋疯了，自己在厨房鼓捣，结果差点把烟雾报警器炸了，招来三个消防车。”

车内瞬间炸开狂笑。肖粤海笑得猛拍方向盘，连带着车身都跟着摇晃：“救命！这要是被张老头知道，能念叨到咱们孩子上小学！”笑声渐歇时，红灯的光晕透过挡风玻璃，在他侧脸镀上层暧昧的橙红，“其实……你走后，我们又去了老城区庙会。那棵许愿树还在，挂满了新牌子，密密麻麻的，都看不见树皮了。”

江淮安的手指骤然收紧。梧桐叶扑簌簌掠过车窗，他忽然想起十五岁那年，三个少年挤在许愿树下，偷偷把写着“考上同一所大学”的木牌挂在最高的枝桠上。晚风卷起肖粤海的碎发，李明哲在一旁认真拍照，镜头里的天空，蓝得像永远不会褪色的夏天。

李哲明下车摇了摇江淮的胳膊：“江哥到了，江哥别发呆了！”

江淮安：“哦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