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谜踪

周三清晨五点半，莫诗颜站在校停车场，呼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凝结。她紧了紧冲锋衣领口，背包里装着青铜书签、父亲的研究笔记和三天量的压缩饼干。远处传来引擎声，桓冬奕开着辆墨绿色越野车缓缓驶来，车顶上绑着两个大行李箱。

"陈老的爱车，保养得不错吧？"桓冬奕跳下车，今天他穿了件深灰色抓绒衣，头发乱糟糟的像是刚起床没打理。但莫诗颜注意到他的眼睛异常明亮，眼下却有淡淡的青色——显然一夜未眠。

后备箱里整齐码放着考古工具包、急救箱和一台奇怪的金属设备。"多光谱探测仪，"桓冬奕顺着她的目光解释，"改良过的便携版。"

车子驶出城区时，天边刚泛起鱼肚白。莫诗颜翻开父亲的研究笔记，指尖抚过那些褪色的字迹。桓冬奕突然打开车载音响，巴赫的《G弦上的咏叹调》缓缓流淌。

"有助于集中注意力。"他解释道，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打着节拍。

莫诗颜悄悄打量他的侧脸。晨光中，桓冬奕下颌线条显得格外清晰，耳钉反射着微弱的蓝光。这个平时嬉皮笑脸的男生，此刻浑身散发着一种罕见的专注气场。

"看路，别看我。"桓冬奕突然说，嘴角勾起熟悉的弧度，"虽然我知道自己很帅。"

莫诗颜立刻转头看向窗外，脸颊发烫。公路两侧的景色逐渐从城市变成田野，又变成起伏的山丘。收音机里天气预报提醒，安阳地区将有持续强降雨。

中午时分，车子开始爬坡。路况越来越差，坑洼处积着浑浊的雨水。桓冬奕不得不放慢速度，越野车像船一样左右摇晃。

"还有二十公里。"他看了眼GPS，眉头微皱，"但前面的盘山路去年塌方过。"

话音刚落，前方传来轰隆一声闷响。莫诗颜还没反应过来，桓冬奕已经猛踩刹车。车子在泥泞中滑行几米才停住，距离前方塌陷的路面仅一步之遥。

"待在车里。"桓冬奕解开安全带，抓起雨衣就冲了出去。

透过雨帘，莫诗颜看见他敏捷地跳到塌方处边缘，蹲下身查看。雨水顺着他的头发往下淌，但他似乎毫不在意，反而掏出手机开始拍照测量。几分钟后，他回到车上，浑身湿透却神情镇定。

"好消息是塌方范围不大，坏消息是我们得绕道。"他调出地图，"西侧有条废弃的矿道，能通到***背面。"

莫诗颜皱眉："安全吗？"

"陈老的车有全地形模式。"桓冬奕已经挂上四驱档，"系好安全带，这趟会有点颠。"

何止是颠。矿道年久失修，到处是碎石和水坑。车子像醉汉一样左右摇摆，有几次几乎要侧翻。莫诗颜死死抓住扶手，却看见桓冬奕嘴角挂着笑，仿佛在享受这场冒险。

"你经常干这种事？"一个急转弯时她忍不住问。

"第一次。"桓冬奕灵活地转动方向盘避开深坑，"但我模拟过237次。"

莫诗颜刚想追问，车子突然驶出矿道，一片开阔的山谷豁然眼前。雨中的***像幅水墨画，灰蒙蒙的山体环绕着几处破败的房屋。远处，一条干涸的河床上矗立着奇怪的石头建筑。

"观星台遗址。"桓冬奕熄火，"根据资料，就在这附近。"

两人穿上雨衣，带着装备向石头建筑走去。雨水让山路变得异常湿滑，莫诗颜几次差点摔倒，都被桓冬奕及时拉住。靠近后才发现，所谓的"观星台"实际上是半圆形的石台，中央立着根刻满符号的石柱。

"商周时期的天文观测点。"莫诗颜抚摸着冰凉的石头，上面的符号已经被风雨侵蚀得模糊不清，"但这不是我们要找的。"

桓冬奕已经掏出平板电脑，调出三维地图："你父亲标记的位置还要往西500米。"他指向一处山坳，"那里有个废弃的铅锌矿，上世纪60年代就关闭了。"

雨越下越大，两人艰难地沿着山脊前进。莫诗颜的裤腿和鞋子全湿透了，寒冷从脚底蔓延到全身。桓冬奕突然停下，指着前方："看！"

山坳里，一个黑漆漆的矿洞像张开的巨口。洞口处立着块锈迹斑斑的警告牌："危险！禁止入内！"

"就是这里。"莫诗颜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抖，"父亲笔记里提到的'青铜之门'。"

桓冬奕检查着头灯："跟紧我，洞内结构不稳定。"

矿洞内阴冷潮湿，空气中弥漫着霉味和金属氧化的气息。头灯的光束照出坑道壁上渗出的水珠，像无数只眼睛在黑暗中反光。走了约十分钟，前方出现岔路。

"左边。"莫诗颜对照着父亲的手绘地图，"他说主矿道尽头有处天然溶洞。"

拐过弯后，空间突然开阔。桓冬奕的头灯照到洞壁上，两人同时倒吸一口凉气——整面石壁刻满了星象图案，中央是六个清晰的凹槽，排列方式与青铜书签上的符号一模一样。

"这是..."莫诗颜的声音在洞中回荡，"某种机关？"

桓冬奕已经上前测量凹槽尺寸："深度2厘米，宽度正好能放入..."他看向莫诗颜手中的书签。

莫诗颜会意，小心翼翼地将书签对准第一个凹槽。完美契合。当她按父亲笔记中推测的顺序触碰符号时，石壁突然传来轻微的震动，细小的碎石从顶部簌簌落下。

"后退！"桓冬奕一把拉住她。震动持续了几秒后停止，石壁中央出现一道细如发丝的裂缝。

"需要更大力量激活。"桓冬奕分析着，"可能是气压或者——"

洞外突然传来引擎声，接着是杂乱的脚步声。桓冬奕迅速关掉头灯，两人屏息贴在石壁后。手电筒的光束在坑道中晃动，伴随着熟悉的嗓音：

"...确定他们进来了？"

莫诗颜浑身一僵——是祁原！他怎么找到这里的？

"车就停在外面。"另一个陌生男声回答，"教授，这地方随时可能塌方，我们拿了东西就走吧。"

桓冬奕捏了捏莫诗颜的手，示意她保持安静。两人借着黑暗缓缓向洞内移动。祁原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手电光已经能照到石壁的边缘。

就在这时，莫诗颜踩到一块松动的石头，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谁在那里？"祁原厉声喝道，光束立刻转向声源。

桓冬奕反应极快，拉着莫诗颜就往洞深处跑。身后传来祁原的咒骂和追赶声。坑道越来越窄，顶部不断滴水，地面湿滑难行。一个急转弯后，前方突然出现岔路。

"分头走！"桓冬奕塞给她一个对讲机，"频率145.5，去观测站会合！"

莫诗颜想反对，但祁原的脚步声已近在咫尺。她咬牙钻进左侧通道，黑暗中只能靠手摸索前进。通道逐渐下倾，墙壁上渗出冰冷的地下水。突然，她脚下一空，整个人滑入一个陡坡。

当终于停下时，莫诗颜发现自己被困在一个狭小的石室里。更糟的是，头顶传来不祥的流水声——雨水正在渗入矿洞！她摸出对讲机，却发现没有信号。

水位迅速上升，很快就没过了脚踝。莫诗颜拼命拍打石壁，回应她的只有越来越大的水流声。就在水漫到大腿时，石壁另一侧突然传来敲击声。

"诗颜！"桓冬奕的声音闷闷地传来，"后退！"

几秒后，一声闷响，石块松动。桓冬奕浑身湿透地钻进来，脸上还有擦伤："排水系统年久失修，整个矿洞都在进水！"

他拉着莫诗颜钻进刚打开的缝隙。两人几乎是贴着爬行，冰冷的泥水浸透了衣服。突然，前方通道被塌方的石块堵死。

"退回去！"莫诗颜喊道，但回头路已被水淹没。

桓冬奕打开头灯，光束照出上方一条狭窄的裂缝："能爬上去！"他蹲下，"踩着我肩膀。"

莫诗颜犹豫了一秒，还是照做了。桓冬奕的肩膀稳如磐石，她勉强够到裂缝边缘，奋力爬了上去。转身想拉桓冬奕时，水位已经涨到他胸口。

"快走！"他大喊，"去观测站！"

"不！"莫诗颜从未听过自己如此尖锐的声音。她趴在地上，拼命伸手："抓住我！"

桓冬奕奋力一跃，抓住了她的手腕。莫诗颜用尽全力拉扯，指甲陷入他的皮肉。当终于把他拽上来时，两人瘫倒在裂缝后的通道里，浑身发抖。

"你...不该...冒险..."桓冬奕气喘吁吁地说。

莫诗颜没有回答，只是紧紧抓住他的手。黑暗中，她能感觉到两人的心跳以同样疯狂的节奏撞击着胸膛。

接下来的路程像场噩梦。矿洞不断进水，他们不得不在迷宫般的通道中寻找出路。终于，一丝天光指引他们爬出通风井，重见天日时，暴雨依旧肆虐。

观测站是栋摇摇欲坠的两层小楼，窗户全碎了，但至少能遮风挡雨。桓冬奕找来干柴生起火堆，两人围着火焰瑟瑟发抖。

"衣服。"他背过身，"得烤干，否则会失温。"

莫诗颜机械地脱下外套和毛衣，只剩贴身的T恤和短裤。桓冬奕也一样，将衣物挂在火堆旁的架子上。火光在他结实的背部肌肉上跳动，映出几处新鲜的擦伤。

"你受伤了。"莫诗颜拿出急救包。

桓冬奕转身，胸口有道长长的红痕："小伤。"但他的声音突然哽住——莫诗颜的右臂上有道狰狞的旧伤疤，从肘部一直延伸到手腕。

"十二岁。"莫诗颜平静地解释，"父亲失踪后，我跑去现场找他，摔下了山崖。"

桓冬奕的眼神变得异常柔软。他接过棉签，却先轻轻擦拭她脸上不知何时留下的泥痕："疼吗？"

莫诗颜摇头。两人沉默地互相处理伤口，火光将影子投在斑驳的墙面上，像古老的皮影戏。

入夜后，暴雨更猛烈了。铁皮屋顶被砸得砰砰响，风从缝隙中灌进来，吹得火堆忽明忽暗。桓冬奕从背包里翻出能量棒和保温瓶："外婆准备的姜茶，喝点暖身。"

莫诗颜小口啜饮，辛辣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驱散了些许寒意。她突然想起什么："你怎么知道我在那个石室？"

"对讲机有定位功能。"桓冬奕拨弄着火堆，"但进水后失灵了。我是跟着..."他顿了顿，"跟着声音找到你的。"

"声音？"

"你的手表。"桓冬奕指向她腕上的老旧电子表，"每隔15秒会发出一次超声波，普通人听不见。"见她震惊的表情，他补充，"上次在实验室偷偷设置的，以防万一。"

莫诗颜本该生气，却莫名感到一阵安心。她低头看着杯中的倒影："为什么要冒险回来救我？那些资料足够你继续研究了。"

火堆"噼啪"炸开一颗火星。桓冬奕的声音轻得几乎被雨声淹没："因为我答应过。"

"答应谁？"

"自己。"他抬起头，火光在眼中跳动，"十五岁那年，妹妹心脏病发作，我却因为写程序错过求救信号。"他转动着手腕上的运动手表，"从此我发誓，绝不会再让重要的人消失在眼前。"

莫诗颜的心像被无形的手攥住。屋外电闪雷鸣，一道闪电照亮了桓冬奕湿润的眼角。她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拂去那滴未落的泪水。

"小夏...她现在怎么样？"

"等心脏移植。"桓冬奕勉强笑了笑，"匹配概率只有0.3%，但我写了个算法优化捐献者筛选系统，把成功率提升到了..."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莫诗颜顺着他的目光看向窗外——两道车灯刺破雨幕，正向观测站驶来。

"祁原。"桓冬奕迅速踩灭火堆，"上楼！"

两人抓起半干的衣服冲上摇摇欲坠的楼梯。二楼视野开阔，能清楚看到一辆黑色SUV停在楼下。祁原和两个壮汉下车，打着手电四处搜寻。

"他们怎么找到这里的？"莫诗颜压低声音。

桓冬奕检查着手机："没信号，但刚才GPS显示我们在..."他突然僵住，"等等，祁原家族是做矿产生意的！"

"所以？"

"他可能早就知道这个矿洞！"桓冬奕眼睛一亮，"记得石壁上的机关吗？那需要特定顺序激活。祁原跟踪我们，是想让我们替他开路！"

楼下传来踹门声。莫诗颜和桓冬奕屏息躲在储物柜后。就在搜寻者即将上楼时，远处突然传来警笛声。

"该死！"祁原咒骂道，"先撤！别惹麻烦！"

等车声远去，两人才长舒一口气。警车是路过处理塌方的，但阴差阳错救了他们。桓冬奕从湿透的钱包里掏出一张照片："刚才在石室里发现的，卡在岩缝中。"

照片上是年轻的莫父站在矿洞前，手里拿着什么发光的东西。背面写着日期：2013年5月20日——父亲失踪后一周！

"这不可能..."莫诗颜的手指颤抖着，"官方记录显示..."

"记录可以伪造。"桓冬奕轻声说，"诗颜，你父亲可能还活着。"

暴雨拍打着屋顶，像无数细小的手指在叩击真相之门。莫诗颜望向窗外黑暗的山脉轮廓，第一次感到那雨中似乎藏着父亲的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