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外的狼嚎声如渐弱的潮水,在凛冽的寒风中渐渐平息。
顾明渊却像一尊凝固的石像,保持着紧绷的防御姿势,背部肌肉绷成坚韧的弓弦。
他刻意背对着蜷缩在角落的沈清欢,目光死死盯着洞口跃动的篝火,橘红色的火苗在他眼底投下不安的阴影。
掌心渗出的冷汗顺着虎口蜿蜒而下,将剑柄浸得发滑,连带着金属纹路都变得模糊不清。
身后突然传来布料摩擦的窸窣声响,像是受伤的蝴蝶在扑腾翅膀。
紧接着,一道虚弱得几乎被风声吞没的呼唤飘入耳中:“明渊哥哥......”那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颤抖,像一根细针刺进顾明渊的心脏。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的声音恢复平静:“还难受吗?”然而,当他转身时,眼前的景象几乎让他呼吸停滞。
沈清欢蜷缩在斑驳的兽皮毯中,苍白的脸上残留着未褪的病态潮红,睫毛上还凝着细小的汗珠,在火光下折射出脆弱的光泽。
顾明渊半跪在兽皮毯旁,伸手探向少年滚烫的额头。
指腹触碰到的皮肤烫得惊人,仿佛藏着一团即将熄灭的火焰。
但奇怪的是,之前那种异常的躁动气息似乎正在消退。
沈清欢突然抓住他的手腕,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摩挲着他掌心的老茧,那是经年累月握剑留下的痕迹。
“对不起,刚才......”话未说完,便被顾明渊用微凉的指尖按住嘴唇。
男人的眼神温柔得近乎执拗:“别道歉,是我没保护好你。”他小心翼翼地将沈清欢扶起,从石灶上端来温热的药汤,碗沿还飘着几缕袅袅白雾:“把这个喝了,能缓解余毒。”
就在这时,兽皮帘被猛地掀开,刺骨的寒风裹挟着雪粒灌进洞内。
顾明玥裹着厚重的披风冲进来,发梢和肩头都落满了细碎的冰晶:“哥,我在附近发现了脚印,不是北狄人的装扮。”
她展开一张皱巴巴的地图,上面用炭笔歪歪扭扭地标记着几个可疑的红点,“这些地方都出现了曼陀罗花纹的标记,和幽冥教有关。”
沈清欢挣扎着要起身查看,却被顾明渊按住肩膀。
男人掌心的温度透过单薄的衣衫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你先休息。”
他的目光扫过地图,当看到其中一个红点时,瞳孔猛地收缩——那正是顾家在西北的一处隐秘别庄。
记忆突然翻涌,顾镇邪临终前的遗言、冰棺中与自己面容相似的女子,所有碎片在脑海中疯狂拼凑,一种不祥的预感如同潮水般漫上心头。
“我们天亮就出发。”顾明渊握紧腰间的玉佩,那上面的麒麟纹与地图上的曼陀罗图案在火光下诡异地交叠,“或许在那里,能找到解开幽冥教阴谋的关键。”
他转头看向沈清欢,正要说出“你和明玥留在这里”,却被少年急切的声音打断。
“不行!”沈清欢眼中闪过倔强的光芒,苍白的脸色因为激动泛起一抹不正常的红晕,“我们说过要一起面对。而且......”
他颤抖着摸向怀中父亲的手记,泛黄的纸页隔着布料传来熟悉的触感,“我有种感觉,那本手记和顾家别庄有某种联系。”
顾明渊还欲反驳,却在看到少年眼底坚定的神色后,无奈地点头。
那眼神让他想起多年前,沈清欢第一次握剑时,也是这样倔强又执着的模样。
次日清晨,凛冽的寒风像刀子般刮过脸颊。
三人骑着马踏上前往顾家别庄的路。
沈清欢骑在马上,望着前方顾明渊挺拔的背影,思绪却不受控制地飘回冰渊中的种种。
那时的呼吸交错,体温相贴,还有对方小心翼翼的触碰,像烙印般刻在记忆深处。
他的耳尖微微发烫,下意识拉紧披风,试图掩盖颈间残留的暧昧痕迹。
而顾明渊握着缰绳的手不时收紧,昨夜沈清欢在蚀心毒折磨下的模样不受控制地在脑海中浮现,让他险些错领马缰。
傍晚时分,夕阳将天空染成血色。
他们远远望见别庄的轮廓,曾经宏伟的建筑如今只剩断壁残垣,荒草足有半人高,在风中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破碎的麒麟纹瓦当散落一地,上面的纹路被岁月侵蚀得模糊不清,仿佛在诉说着曾经的辉煌与如今的苍凉。
顾明渊翻身下马,长剑出鞘的瞬间,金属摩擦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他警惕地环顾四周,眉头紧紧皱起:“小心,这里的气息很不对劲。”话音未落,一阵阴风吹过,漫天黄沙突然腾空而起,在暮色中形成诡异的漩涡。
数十个黑影在沙雾中若隐若现,像是从地狱爬出的幽灵。
“欢迎来到顾家的‘安息之地’。”熟悉的声音从阴影中传来,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笑意。
黑纱女子缓缓走出,她的面容隐藏在层层黑纱之后,只露出一双勾魂摄魄的眼睛。
她手中把玩着一枚与顾明渊相似的玉佩,玉质在暮色中泛着冷光:“顾明渊,你以为找到冰渊就接近真相了?太天真了。”
她抬手一挥,黑影们瞬间化作缠绕的幽冥藤,藤蔓上布满尖刺,像无数条毒蛇般将三人团团围住。
沈清欢握紧短剑,却感觉体内的余毒突然隐隐发作,四肢传来阵阵刺痛,仿佛有无数蚂蚁在啃噬筋骨。
顾明渊立刻挡在他身前,长枪横扫而过,藤蔓被斩断的瞬间,喷出腥臭的黑血,在空中划出诡异的弧线。
黑纱女子发出刺耳的笑声,那声音像是指甲刮过金属:“蚀心毒的滋味如何?告诉你个有趣的秘密——它的解药,就在顾家祖祠的密室里。”
顾明渊的眼神骤冷,杀意从眼底蔓延:“你究竟是谁?和顾家有什么关系?”
黑纱女子却不答反问,指尖抚过玉佩上的曼陀罗花纹,每一下都像是在拨动命运的琴弦:“你说,当你打开密室,看到里面的‘真相’时,还会选择保护他吗?”
她的目光扫过沈清欢,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弧度,“游戏才刚刚开始。”
话音未落,幽冥藤突然疯狂生长,如同黑色的潮水般将别庄废墟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
藤蔓摩擦的沙沙声令人头皮发麻,尖刺划破空气的声音此起彼伏。顾明渊揽住沈清欢的腰,在藤蔓逼近的刹那,带着他纵身一跃。
夜色中,黑纱女子的笑声久久回荡,而前方等待着他们的,不仅是幽冥教的阴谋,还有顾家尘封百年的隐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