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花猫

学校校道尽头有一扇锈蚀的铁门，门外是一个废弃的后花园，杂草丛生，却成了流浪猫的秘密领地。

陈遇安发现这个角落纯属偶然。

今天他被数学老师罚留堂，抄完公式时天已经快黑了。路过走廊时，一抹影子掠过墙角——是只尾巴带白尖的三花猫，正轻巧地跳上窗台。而窗前站着个人，校服袖口挽到手肘，露出苍白瘦削的手腕。

是夏屿。

陈遇安下意识停住脚步。

那个在班里永远温和妥帖的优等生，此刻正用指尖轻挠猫咪的下巴，唇角挂着他从未见过的弧度。没有精心计算的笑意，没有保持距离的克制，只有一种近乎柔软的放松。

“原来你会笑啊。”

这句话脱口而出的瞬间，陈遇安就后悔了。

夏屿猛地回头，手指还僵在半空。三花猫受惊窜走，撞翻了窗台上的小铁盒，猫粮撒了一地。

“抱歉。”陈遇安举起双手，“我……”

“没关系。”夏屿已经恢复了那种教科书式的微笑，弯腰去捡猫粮，动作快得像在掩盖什么罪证，“只是路过。”

撒谎。

陈遇安看着他发红的耳尖，突然蹲下来帮忙：“这只好瘦，你喂多久了？”

夏屿的手指顿了顿。

“说了是路过啦。”他的声音比平时低，“它左前爪有旧伤。”

天上突然下起了雨，学校里的窗户被砸得噼啪作响。两人蹲在越来越暗的花园里，借着学校的微光一粒一粒捡着沾灰的猫粮。陈遇安故意放慢动作，直到夏屿忍不住开口：“你还不回去吗。”

“你呢？”

“我等雨停。”

陈遇安望向窗外倾盆大雨，又看看夏屿单薄的校服，里面也只有一件看起来不怎么保暖的长袖，突然把外套团成一团塞给他：“垫着坐，地上凉。”

夏屿像接到一颗炸弹似的捧着外套。

“陈遇安。”他第一次直呼其名。

“嗯？”

“你明明很受欢迎，为什么……”陈遇安斟酌着用词。

雨声淹没了后半句，但陈遇安听懂了。他歪头笑起来：“因为那只三花啊，和我家‘雪踪’长得好像。”

“雪踪？”

“我养的猫，黑毛白爪，像踩了雪。”陈遇安摸出手机翻照片，顺势凑到夏屿旁边，“看，是不是很傲？”

屏幕上是只炸毛的黑猫，正用爪子拍镜头。夏屿的目光在上面停留了三秒，忽然轻声说：“……它指甲该剪了。”

陈遇安怔住。

夏屿立刻抿住嘴，仿佛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但陈遇安已经大笑起来：“你也懂猫？那明天要不要一起……”

“不用了，谢谢你的衣服。”夏屿看了看天，把外套还给陈遇安，“雨小了。”

陈遇安还没反应过来夏屿就走了，他走得很快，像在逃离什么。陈遇安没追，只是对着空荡荡的走廊举起手机，拍下窗台上那个生锈的小铁盒。

第二天早自习，夏屿在课桌里摸到一包猫粮，底下压着张便签：「三花专用，雪踪分装——它今早挠坏了我第三条数据线:( 」

夏屿捏着便签角，阳光透过玻璃窗，把那行字照得暖融融的。他犹豫很久，终于从书包夹层抽出一本笔记，翻到最后一页，写下几个字又涂掉，最后只贴了张便利贴：「后门花坛有母猫哺乳，别去那边喂。」

他把笔记塞回陈遇安抽屉，没发现对方正透过教室后门的玻璃，看着自己微微扬起的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