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这金陵城的夜,黑得像是被泼了墨汁的砚台,浓稠得化不开。青石板路上,行人寥寥,只余更夫梆子声在巷陌间悠悠回荡。林悦攥着怀中的护商文书,羊皮纸边角的暗纹硌得掌心生疼,似有锋芒要刺破这平静表象。
正行间,何惟芳突然一把拽住她的手腕,两人身形如狡兔般隐入街边酒肆的阴影之中。只见三个黑衣蒙面人贴着墙根疾行而过,腰间晃动的青铜腰牌上,“盐”字暗纹若隐若现。何惟芳压低声音,寒芒一闪,短刃已滑入掌心:“是老管事的余孽,定是冲着盐枭账册来的!”
林悦却死死盯着那三人靴底沾染的暗红泥土,脑中突然闪过程府后院那片新翻的菜地。当下也不多言,拽着何惟芳便绕进窄巷。两人七拐八绕,在一处荒废的染坊前停下。月光透过破漏的屋顶,洒在墙角几袋未及运走的私盐上,盐袋上火漆印的纹路,竟与老管事当日所持令牌分毫不差!
却说程府书房内,凌不疑正指尖摩挲着账册上某个名字,烛火突然剧烈摇曳,映得满室阴影如鬼魅般乱舞。程家主母见状,轻声道:“公子,这王侍郎掌管户部盐引,这几年程家商队没少被他刻意刁难。老管事出逃前,有人见他深夜潜入王家别院......”
话音未落,窗外忽传来瓦片轻响。凌不疑与程家主母对视一眼,身形如鬼魅般翻窗而出。
再转回街巷,林悦与何惟芳却已陷入重围。十余名黑衣人如恶狼般围拢,为首者冷笑一声,甩出铁链缠住何惟芳手腕:“小娘子,乖乖交出盐枭账册,饶你们不死!”千钧一发之际,破空声骤起,三支淬毒弩箭如流星般钉入黑衣人咽喉。凌不疑的贴身侍卫自屋顶跃下,剑刃在夜色中泛着幽蓝寒光。
混战之中,林悦眼角余光瞥见街角闪过一抹玄色衣角——正是王家侍郎独子常穿的服饰!她心下一惊,猛地扯开衣襟,露出内穿的程家暗卫服饰,扬声喊道:“程家护院在此,休要放跑叛党!”喊声惊动了巡街士兵,一时间,火把如游龙般朝此处涌来。黑衣人见势不妙,慌忙抛下烟雾弹,遁入夜色之中。
待黎明破晓,程府议事厅内气氛凝重如铅。林悦将染血的半块玉佩“啪”地拍在桌上,正是从黑衣人首领身上扯下的。玉佩内侧刻着“王”字篆文,与王家宗祠的徽记如出一辙。凌不疑见状,突然掀开袖袍,小臂上三道新鲜的抓痕触目惊心:“昨夜追至王家别院,此人拼死抵抗,定是想销毁证据!”
程家主母脸色铁青,抓起家法令牌重重砸在案几上,震得杯盏叮当作响:“好个朝堂蛀虫!看来这水,比我们想象的更深!”她望向林悦,眼中多了几分肃然,“明日早朝,我命你随程家车队押运盐引进京。若能拿到王侍郎通敌的实据......”
窗外,乌云压城,一场暴雨似要倾盆而下。林悦望着天际划过的闪电,恍惚间想起老管事逃走前那抹阴鸷的笑。她心知肚明,自己不过是这棋局中一颗小小的棋子,而真正的对弈者,正藏在更深的迷雾之后,冷眼观看着这场即将掀起的惊涛骇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