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风拂过弯叶,吹落其上白露,滴在躺在溪边的人脸上,凉意转瞬即逝,却在雪肤上留下一道水痕。
长睫微颤,贺烟茫然睁开眼,感到全身上下俱是钝痛,身上多了几道口子,还慢慢留着血。
她忍痛往下一看,怎料常年穿的丹白鹤云衣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件灰扑扑的布衣衫,仔细闻还能闻到皂角的桃花香。
贺烟皱起眉头,忙使了术法从一宇戒里取出衣衫换上,脑中思绪混乱。
“怎么回事,我不是在花满楼里喝小七儿听曲吗……筑基的修为升到金丹了?”
贺烟眉头紧皱,深知天下没有白掉的馅饼儿,抬手召出本命剑裁云,却发现其黯淡无光,剑灵未有回应。
她就那么持剑立着,任风吹起衣摆,许久未能回神。
三百年前仙魔大战爆发,贺家全力参战,血撒战场,百年大战结束,本是顶尖世家的贺家却只留下了两个孩子,身魂俱散,随魔族尸体一同泯灭于古战场。
贺烟看着弟弟贺凛带着大半家才上了羽兮宗,回头就把余下家产散于凡人。
其他世家找来时,她懒懒托着腮,灿烂笑着:“我这儿实在没有贺家余下家产了,招待不周还望见谅。诸位,请回罢。”
姚家尤不死心,提出姚二公子温如玉天赋也不差,想让二人订亲。
贺烟早有准备,把包了时的小倌七儿拉出来按在怀里,勾起恶劣的笑,一双狐狸眼微微眯着:“嫁人?这辈子都不可能嫁的,我要是嫁了,小七儿他们怎么办呀?”
姚家长老的脸当场就绿了,狠狠一甩袖子,胡子都气得力气了,抖着手指她:“不守妇道,不知廉耻!”
贺烟仍笑着,眼里寒光一闪,却是耐住了性子没动手。
待到终于把人大发走了,她挥挥手让七儿退下,召出阿娘送她的及笄礼,即她的本命剑,裁云。
剑长约三尺,宽一寸,剑柄雪白,剑穗鲜红,柔和了冷铁射出的寒光,内敛沉静。
贺烟抚上质如白玉的剑柄,好像这样,就可以感受到曾经亲手制剑的妇人的手温,和绑上剑穗的男子难得的温柔。
而如今,白玉蒙尘,寒铁落锈,剑穗不知所踪。
恍如隔世。
她忽然一顿,扭头死死盯着地上的红纸。
定睛一看,那是一纸婚书。
她莫名心中不安,把纸掀开,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贺烟”两个大字,还是她自己的笔迹。
她狠狠眨了眨眼,确信自己没看错,才缓缓移开视线,看到了另外一个名字。
白商。
贺烟瞪大一双狐狸眼,差点一把将婚书扔到地上。
她根本不认识这人!
她咬着牙粗粗过了一遍剩下内容。
看到最后的指印,她瞳孔一缩。
有一枚指印有一线处较浅 而贺烟幼时练剑曾划破右手指腹,未能及时处理,留下了一道浅浅内陷的疤。
这确实是她写的婚书。
可她为何毫不知情,全无印象?
温阳悬空,暖照四方,四周里一派生机盎然之景。
可贺烟立在溪边,手中紧紧攥着婚书,冷汗慢慢渗了出来。
某一刻,她猛然回头,却是空无一人。
可她模糊感受到,有熟悉的目光看着她。
她却找不到,也记不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