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月光华尔兹

雕花铜锁在晨光里泛着冷意，我攥着帕子的手指微微发颤。母亲说过，待字闺中的小姐要在日出前梳妆完毕，此刻镜中梳着堕马髻的少女，眉间却凝着化不开的愁绪。

"阿梨！"朱漆雕花门被猛然推开，带着海腥味的风卷着细碎的银铃声涌进来。苏棠踩着高跟鞋摇摇晃晃地扑到我身后，她蓬松的卷发上沾着几片枫叶，洋装裙摆还在轻轻颤动，"快看我新学的华尔兹！"

我慌忙起身去关窗，生怕外头路过的下人看见这不合规矩的一幕。苏棠却毫不在意，她牵起我的手贴在她温热的掌心，另一只手揽住我的腰。我能感觉到她绸缎手套下的脉搏在轻快跳动，像春日里枝头雀跃的小鸟。

"一、二、三，转圈——"她带着我旋转，裙角扫过妆奁，胭脂盒骨碌碌滚到地上。阳光透过西洋式百叶窗的缝隙洒进来，在她眼睫上镀了层金边。我突然想起三年前送她去码头时，她也是这样笑得肆意张扬，说要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姐姐，你总是这样小心翼翼。"苏棠突然停下舞步，指尖拂过我盘得严实的发髻，"这发髻里藏着多少叹息？"她的声音带着海风般的洒脱，"你听，留声机里放的是肖邦的夜曲，巴黎的小姐们都踩着这样的节奏跳舞。"

窗外传来更夫梆子声时，苏棠已经教会我三个基本舞步。她脱下珍珠耳坠塞进我手心，说这是她在香榭丽舍大街买的。月光透过纱帐落在她的锁骨上，泛着珍珠般的光泽，恍惚间我竟分不清，是她将月光带了回来，还是她本身就是照进深闺的那束光。

次日清晨，母亲发现胭脂盒打翻在地上。我垂眸整理衣襟，掌心还残留着苏棠的温度。昨夜她临走时说，下次要教我跳探戈，那种充满力量与热情的舞蹈。

镜中的少女轻轻转动手腕，银铃手链发出细碎声响。或许从苏棠握住我手的那一刻起，这座深宅大院的围墙，就已经困不住两个向往自由的灵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