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案

烬雪沉冤录

朔风卷着雪粒子砸在玄铁锁链上，林砚白垂眸望着腕间深可见骨的鞭痕。地牢深处传来此起彼伏的哀嚎，混着潮湿的血腥气，将三年前那场雪夜的记忆也浸得发腥。

"林少主倒是硬气。"萧云霆的玄色披风扫过满地冰碴，烛火在他甲胄上折射出冷光。地牢穹顶垂落的冰棱正巧悬在林砚白头顶，折射出细碎的幽蓝。

林砚白抬眼时牵动伤口，却仍扯出个带血的笑："萧少帅这招'请君入瓮'，倒是比三年前演武场上的枪招更利落。"他想起那年桃花灼灼，两人为争夺武林盟主之位在擂台厮杀，萧云霆枪尖挑断他束发的银簪时，眼底还有几分少年意气。

铁鞭破空声骤然炸响。林砚白闷哼着撞在石壁上，喉间腥甜翻涌。萧云霆的影子笼罩下来，靴底碾碎他吐出的血沫："血煞宫屠戮北疆三城，这笔账今日该清了。"

"清账？"林砚白的笑声在空旷地牢回荡，震落冰棱上的霜花，"萧少帅可还记得，是谁在暴雨夜放走私运粮草的流民？是谁默许血煞宫暗中接济灾民？"他忽然剧烈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的血珠落在玄冰地面，瞬间凝结成暗红冰晶。

萧云霆的瞳孔猛地收缩。三年前那场暴雨，他确实撞见浑身湿透的林砚白正在分发粮食。少年单薄的背影在雨幕中倔强地挺直，怀中却护着襁褓里啼哭的婴孩。可转眼第二日，林砚白就成了朝廷通缉的要犯。

"诡辩！"萧云霆扯住他染血的衣领，"你父亲勾结北狄叛国，证据确凿！"

"证据？"林砚白突然发力，锁链哗啦作响。他额头抵上萧云霆冰凉的甲胄，气息灼热："你敢不敢看看父亲书房第三块地砖下的密函？敢不敢查查玄甲军军饷为何总比户部记录多出三成？"

地牢突然剧烈震颤。萧云霆脸色骤变，这是血煞宫秘术"地裂阵"发动的征兆。他下意识扣住林砚白的脉门，却摸到一片异常的虚浮——林砚白竟在自毁经脉！

"放开！"萧云霆的吼声混着石块崩塌声，"你若敢死，我让血煞宫鸡犬不宁！"

林砚白咳出的血溅在他颈侧，笑容凄美如残雪："萧云霆，当年在演武场，我故意输给你半招......"话音未落，头顶的冰棱轰然坠落。萧云霆瞳孔骤缩，将人死死护在身下。刺骨寒意渗入骨髓的瞬间，他听见林砚白气若游丝的呢喃："这次换我护你......"

三个月后，新帝登基大典。萧云霆捧着玄甲军兵符跪在丹墀下，晨光穿透他胸前的血玉坠子，映出内里凝固的一滴血。那是林砚白用最后内力封在玉中的，此刻泛着不祥的暗紫。

"萧卿家可还有心愿未了？"新帝的声音传来。

萧云霆叩首时，额角撞在冰凉的地砖上："臣恳请彻查三年前血煞宫叛国案。"他想起地牢里那封密函，泛黄的宣纸上，父亲与北狄勾结的字迹旁，赫然盖着皇家印玺。

夜风掀起窗棂，萧云霆抚过案头未拆封的密函。那是林砚白被捕前夜托人送来的，封口朱砂印上，隐约可见半朵桃花纹——正是三年前演武场他赠给少年的玉佩纹样。

窗外突然飘雪，恍惚间他又看见林砚白白衣胜雪，在桃花纷飞中执剑而立。可当他伸手触碰，掌心只余一片冰凉。血玉坠子突然发烫，内里的紫血化作一缕轻烟消散，风中似有低语："萧云霆，若有来世......"

雪落无声，将未说完的誓言埋进深深宫墙。从此玄甲军主帅的剑匣里，永远藏着半枚断玉，而朝堂之上，再无人敢提起那段被雪掩埋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