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潮浮光

夜露浸湿青石板的声响混着更漏滴答，苏瑶望着铜镜中摇曳的烛影，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袖口暗绣的银丝竹叶。白日里苏婉在皇后宫门前那声娇弱的啜泣犹在耳畔，明明是自己打翻茶盏烫伤手腕，却偏要扯着她的裙裾哭诉："妹妹何苦如此狠心..."

"吱呀——"

雕花窗棂突然轻响，苏瑶抄起案头镇纸的动作快如闪电。月光勾勒出一道玄色身影，楚逸足尖点地无声落地，腰间玉带在夜色中泛着冷光。他目光扫过苏瑶紧绷的脊背，唇角勾起若有似无的弧度："苏姑娘这反应，倒像防着刺客。"

"宁王殿下深夜私闯闺阁，与刺客何异？"苏瑶将镇纸重重搁回案上，墨香混着夜风漫过屏风。她注意到楚逸外袍沾着零星夜露，想来是翻墙而入，心中冷笑更甚——这位表面清冷的王爷，倒也懂得走些旁门左道。

楚逸缓步逼近，袖中玉佩撞出细碎声响："本王听闻，苏姑娘今日在坤宁宫舌战群妃，连皇后都赞你机敏。"他忽然抬手，苏瑶本能后仰，却见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悬在她鬓边，指尖拈起一缕散落的青丝，"只是如此锋芒毕露，就不怕树敌太多？"

苏瑶反手扣住他腕脉，借力旋身拉开距离："殿下既知树大招风，又何必深夜相逼？"她余光瞥见楚逸腰间暗纹，那是宁王亲卫独有的云雷图案，心中警铃大作——此人孤身前来，必定所图非小。

楚逸任由她制住，眼底笑意却更浓："明日太后寿宴，三皇子献上南海鲛人泪，太子搜罗西域夜光璧，"他压低声音，温热气息拂过她耳畔，"而本王的贺礼，还缺一位点睛之人。"

苏瑶浑身一僵。她自然听说过太后寿宴的暗潮汹涌，往年各皇子为争宠不择手段，去年甚至发生过贺礼暗藏机关伤人的事件。指尖下意识摩挲着楚逸腕间凸起的旧疤，她忽然想起坊间传闻——这位宁王曾孤身潜入敌营，腕上伤痕便是那时所留。

"殿下认为我该如何点睛？"苏瑶松开手，转身点亮案上琉璃灯。烛火骤亮的瞬间，她看见楚逸袖中滑落半卷图纸，边缘染着暗红痕迹，像是干涸的血迹。

楚逸拾起图纸，缓缓展开："太后喜风雅，本王准备了前朝《霓裳羽衣》曲谱，却缺能舞之人。"他将图纸推到她面前，泛黄宣纸上的舞姿翩跹灵动，"苏姑娘曾在诗会即兴作赋，想来于歌舞也..."

"宁王殿下是在试探我？"苏瑶指尖划过图纸边缘，忽然发现某处墨迹晕染，分明是被水浸过的痕迹，"若我没记错，这曲谱本该在太子手中。"她抬眼直视楚逸，却见他神色自若地将图纸收回。

"苏姑娘果然聪慧。"楚逸负手而立，月光将他的影子拉长，在地面投下锋利的棱角，"明日寿宴，本王要让所有人知道，谁才是最得太后欢心的皇子。"他忽然凑近，温热呼吸喷在她颈侧，"而你，就是本王手中最锋利的剑。"

窗外更鼓惊破寂静，苏瑶望着楚逸离去的方向，指尖还残留着他袖口冷香。案上图纸边角微微卷起，露出背面半行小字——那字迹她再熟悉不过，分明是嫡姐苏婉的笔迹。

夜风卷着细沙扑进窗棂，苏瑶握紧图纸。看来这场寿宴，不只是皇子争宠的战场，更是她与苏婉新仇旧恨的清算之地。她轻抚过图纸上的折痕，唇角勾起危险弧度——既然楚逸想借她的手，那她便要让所有人知道，这把剑，终究会刺穿藏在暗处的阴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