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陵江在吞针。宋亚轩蹲在千厮门大桥的钢架阴影里,用半枚山东带来的五毛硬币,在防波堤上刻第十七个"鲁K"。江水漫过他发白的指关节,像母亲临终前插着滞留针的手背。
"潮来了。"身后传来含混的河南口音。马嘉祺的解放鞋碾碎江滩上凝结的盐霜,工装裤管还沾着南坪工地的石灰。他卸下肩头蛇皮袋,三十七枚不同年份的硬币滚落在礁石间,撞出细小呜咽。
宋亚轩没抬头。他知道那些硬币边缘都磨得发亮——马嘉祺总在深夜用砂纸打磨它们,说是要给金属伤口包浆。就像现在,这个河南人正用缠着电工胶布的手指,抠弄他校服袖口渗出的锈迹。
"山城雾毒,伤口要烂的。"马嘉祺突然咬住他腕骨,用虎牙撕开布料。宋亚轩闻到对方口腔里的葡萄糖注射液味道,混着黄河故道特有的土腥气。去年冬天他们初遇时,这个被高利贷追打的少年蜷在洪崖洞垃圾桶旁,睫毛结着冰碴,怀里却死死抱着本《桥梁结构力学》。
硬币在宋亚轩臼齿间发出咯吱声。他想起三个月前那个暴雨夜,马嘉祺把他抵在十八梯潮湿的砖墙上,用工地捡的焊条烫穿他耳骨:"记住这种疼,比抗抑郁药实在。"此刻马嘉祺正舔舐他腕上新刻的"豫B"血痕,像在修补郑州某段坍塌的高架桥。
"今天别去工地。"宋亚轩突然说。他摸到马嘉祺后腰的淤青又扩散了,像幅晕染的黄河汛情图。上周两个醉酒包工头把钢筋捅进他尾椎时,这傻子竟还在哼豫剧《程婴救孤》的调子。
马嘉祺把一枚1999年的牡丹硬币塞进他齿缝:"乖,咬紧。"远处有货轮鸣笛,他趁机把镇痛膏药贴在那截细瘦的腰上。宋亚轩的脊柱在掌心弓起,像威海老宅屋檐下锈蚀的锚链。
他们总在涨潮时分治疗彼此。宋亚轩拽着马嘉祺跪进江滩,把他伤痕累累的小腿按进江水。"嘉陵江记得所有逃亡者的体温。"山东少年把额头贴住河南人突起的踝骨,"你看,血丝是黄河和渤海在接吻。"
马嘉祺忽然剧烈颤抖。他看见宋亚轩用硬币在肋排刻省份简称,最新一道"渝"字正渗着组织液。这个疯子把身体当中国地图测绘,每个坐标都是疼痛的等高线。
"宋亚轩你他妈..."河南话的爆破音被江风吹散。宋亚轩突然咬住他喉结,用威海方言念《亚洲铜》的句子:"祖父死在这里,父亲死在这里,我也会死在这里。"他的牙齿在对方锁骨留下带铁腥味的括弧,远处有轻轨呼啸着穿过楼群间隙,像一柄银色手术刀划开雾瘴。
暮色降临的瞬间,两人同时开始窒息。马嘉祺摸出人造黄昏装置——用网吧偷的霓虹灯管和输液瓶做的简陋仪器。紫红色光影里,宋亚轩正在他背上刻第十七道钟表刻度,数字"17:25"渗出的血珠,在防空洞墙面投下斑驳的郑州二七塔剪影。
"我们被骗了。"宋亚轩突然砸碎装置,玻璃碴刺进掌心,"朝阳和夕阳流的根本是同一道血。"他扯开衣领,露出心口用硬币烫出的渤海湾轮廓,"你闻,海风里都是止疼片融化的味道。"
马嘉祺按住他撞向岩壁的额头,发现这个山东少年连疼痛都带着蓬莱阁飞檐的弧度。他们在人造黄昏的余烬里接吻,铁锈味在齿间流转,像两座被酸雨腐蚀的跨江大桥正在彼此咬合。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