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回光返照总是太过短暂,三月的雨落在花蕊上,转眼就被一场南风给卷走了。城东的风从春季起就不太平,带着潮湿的气息吹进府里,我抱着一床被子在廊下晒太阳,想着天气晴好,今年或许会是个丰收年。
这样的天气,父亲应该还活着。
一个月前,我的父亲死了,死在了漕运总督府的后院里,据说是喝醉了酒,不慎落水溺亡。入殓那天,我娘哭得声嘶力竭,几次晕倒过去,我站在一旁,目光落在了漕运使郑大人的脸上,看着他那副悲痛欲绝的模样,心中却隐隐觉得不对劲。
我觉得父亲的死有蹊跷。不只是我,府里的很多人都这么想,可谁又能说什么呢?朝廷命官的事,岂是我们这些小人物能妄加揣测的。母亲说父亲已经走了,咱们要好好活着,不可胡思乱想。我不明白,那是我的亲生父亲啊。
父亲做漕运副使的第三年春天,与郑大人去江南查私盐案,回来后就开始咳嗽,从此身子一直不太好,可谁能想到突然就这么去了,永远离开了我们。人们都说我父亲是个正直清廉的好官,像一棵挺立在官场上的青松。可如今这棵青松倒下了,安详地躺在棺材里,等待入土,从此成为过去的记忆。
后来郑大人竟然向朝廷请命,要纳我为妾。府里的人都暗自摇头,可谁也不敢多言。但我愿意,只有走入虎穴,才能知道虎窝里有什么;连父亲这样的人物都保不住自己,我倒要看看这漕运总督府里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我把这想法告诉了明华,明华只是叹了口气,说:"小姐,那您一定要保重自己。"
我入郑府的前一夜,母亲给我梳头,一下一下地,重复了许多遍。梳着梳着就开始抽泣,"柳儿,是娘无能,护不住你。郑家势大,那郑大人又是你爹的上司,咱们惹不起。当初就不该..."
我握住母亲的手,"娘,您别担心,我会好好的。"
母亲的眼泪滴在我手背上,她压低了声音说:"你爹临终前留下一封信,说若他出了什么事,让我千万保管好他书房里的那个红木匣子,里面有重要的东西。可是第二天郑大人就带着衙役来搜府,说是要找你爹经手的几本账册。他们搜走了很多东西,包括那个红木匣子..."
我心头一震,原来如此。父亲平日话不多,却是个极细心的人,既然留下了话,必有深意。我强忍住内心的波澜,轻声说:"娘,您别担心,女儿知道该怎么做。"
入郑府那日,天气阴沉。我穿着简单的衣裙,坐在花轿里,听着外面的鞭炮声和锣鼓声,心却是冷的。
轿子停下时,我掀开帘子,看到了那座气派的府邸大门,上书"漕运总督府"五个大字,在阴云下显得格外沉重。门前站着的正是郑大人,他四十出头的年纪,面容严肃,眼神却闪烁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