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走..

天台飘着细蒙蒙的雨，温浔蹲在围栏边数地砖缝里的青苔。

　　校服袖口沾着未干的丙烯颜料，是前天天帮周妍希画黑板报时蹭的，想起周妍希和江泽的幸福模样，她又愣了愣——钴蓝色块混着赭石，像极了母亲留给她的那只碎瓷碗，碎在温晴高跟鞋下时，也是这样混沌的颜色。

　　指甲缝里嵌着干结的颜料，她无意识地抠着，直到指尖渗出血珠。

　　宣传栏的灯光在雨幕中晕成模糊的圆。

　　她摸了摸口袋里的碎瓷片，那是从温晴的垃圾袋里抢出来的，边缘锋利得能划破掌心。

　　“温浔。”

　　沙哑的呼唤惊飞了围墙上的麻雀。

　　凌之野站在天台门口，校服外套搭在臂弯，白衬衫领口沾着雨渍，发梢滴着水，在地面砸出细小的坑。

　　他惯常戴着的银表不见了，露出腕骨处淡青色的血管，像条冻僵的小蛇。

　　“你在干什么？”他走过来时，温浔闻到淡淡消毒水味混着体温的灼烫。

　　温浔也不是想不开，就是想来自己一个人待会，刚好逃了数学课。

　　“吹吹风。”温浔起身，看着凌之野刚想开口说话他就抢先一步开口了。

　　“回去，摔下去怎么办？”

　　温浔愣了愣，她突然对上了那双有些焦急的眼眸，但没一会就变回了原来那副冷冰冰的模样。

　　他刚才…是在担心么？她本来除了周妍希就没什么人在意过她了，可恶，这眼神竟然使她的心颤了一下。

　　其实摔下去也没事的，刚好就不用被针对了，就可以去陪母亲了…

　　但是她看着凌之野却鬼使神差地道了歉。

　　“对不起。”

　　“行了。”凌之野没带伞，发丝都被淋湿了，他把温浔拽了回去。

　　“诶！”温浔回神之后已经回教室了，凌之野不知道什么时候放开了手，已经坐回去自己的位置了。

　　“……”

　　放学了。

　　草稿本在他手中发出潮湿的响声，第一页用红笔写着“二次函数重点题型”，字迹比平时歪斜许多，右下角洇着块不规则的水渍，像滴未落的泪。

　　头发已经被他自己擦干了，看得出来他很爱干净。

　　温浔没说话，盯着他握笔的指节。

　　“这道题……”凌之野的声音突然卡住，喉结剧烈滚动，像吞进块碎瓷片。

　　他别过脸咳嗽，肩膀在衬衫下绷成锋利的线，温浔看见他校服口袋里露出半截退烧贴，边缘被雨水泡得发皱。

　　“你发烧了。”她突然开口，声音比天台的风更冷。

　　凌之野猛地抬头，镜片上蒙着层白雾，遮住了眼底的慌乱。

　　他想说什么，却被又一阵咳嗽打断，身体不受控地晃了晃，草稿本“啪”地掉在地上，露出里面夹着的她三年前失踪的校牌。

　　温浔蹲下身捡本子，指尖触到他掌心的温度——烫得惊人，像握着块烧红的炭。

　　“我没事。”凌之野伸手去夺本子，袖口滑下寸许。

　　这时她突然想继母和温晴打趣嘲讽温浔时说过的话：“凌家现在可还离不开林家，你觉得凌家少爷能看得上她？”

　　随即就是温晴毫不掩饰的笑声。“噗哈哈，母亲，她就是异想天开罢了，就算去凌家也该是我去，也轮不到她。”

　　雨滴突然变大，砸在凌之野的镜片上，模糊了他的表情。

　　温浔回神看着他弯腰时垂落的睫毛，沾着雨水像只怕冷的蝶，有点可爱是怎么回事？

　　“回去吧。”她把草稿本塞进他怀里，指尖划过他的手背。

　　凌之野怔住，看着她转身走向楼梯口，校服下摆被雨水浸透，贴在背上勾勒出单薄的脊骨，像极了车祸后在ICU看见的模样，瘦得能被风一吹就散。

　　“温浔！”他突然喊住她，声音带着破音的颤。

　　温浔回头，看见他的眼眶突然红红的。

　　雨声在天台轰鸣，温浔顿住脚步还是转过了身去看凌之野。

　　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竟然会有一瞬间的慌神？

　　今天怎么突然这样了，是想找个乐趣玩玩，还是透过自己在看别人呢？

　　“别走。”

　　她竟然鬼使神差的向前走了几步扶住了凌之野，任由凌之野靠在自己肩上。

　　只有凌之野知道，自己有多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