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乔楚生的枪管在路垚耳边敲出火花时,窗外正巧劈过一道锐利的闪电。惨白色的电光瞬间照亮了办公桌上那只青花瓷瓶,瓶身上的蟠龙纹在雷光映照下竟如活物般狰狞跃动。空气中弥漫着一丝檀香混杂血腥的气息,路垚透过余光瞥见对方袖口沾染的一抹暗红——那颜色,与白幼宁旗袍下摆残留的朱砂色如出一辙。“乔帅既然要灭我口,又何必救我?”路垚喉结微动,目光紧紧锁在账本夹缝中露出的半张泛黄船票存根上。那是1937年4月5日,“黑龙号”沉没次日遗留下的痕迹,边缘沾满了细小的海盐结晶,在昏暗灯光下仿佛甲板上迸溅的浪花再现。他忽然想起了什么,目光一凝:白幼宁裙摆血迹的形状,并非普通的溅射,而是一道刀锋斜划留下的伤口;而此刻抵在颈间的青铜袖扣,其内侧刻着的饕餮纹竟与凶器凹槽完美吻合。乔楚生忽然低笑了一声,枪管沿路垚的下颌线缓缓滑向锁骨,“路大侦探,不如猜猜,我的袖扣为何偏偏卡在这个位置?”话音未落,他的指尖用力一顶,金属的冷意刺得路垚全身寒毛倒竖。窗外炸响惊雷,震耳欲聋的轰鸣让这一刻更加压抑。待回过神来,路垚才发觉自己的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咸涩的液体顺着脊椎渗入衬衫领口,与乔楚生袖扣上的暗红色印记逐渐融为一体。---另一边,白幼宁将染血的珍珠项链放入盐水中浸泡。月光穿过地窖天窗,洒下一片菱形光栅,投射在青砖地面上。那枚兄长遗落的翡翠扳指浮起细密的气泡,而镶嵌在尸骸胸口的珐琅彩瓷也开始反射幽冷的光芒,三十七道彩光交织成一幅诡异的星图。她用发簪挑开了最后一个檀木匣子的铜锁,一股陈年的樟脑味夹杂着硝烟扑面而来。密约右下角的满洲国国务院钢印泛着冷漠的金属光泽,乔锐签字时力透纸背,墨迹晕染之处隐匿着一幅微型地图——箭头直指奉天郊外日军仓库,日期却标注的是三年前“黑龙号”启航当日。“原来,连沉船也是你们计划好的。”白幼宁轻声说道,指尖抚过尸骸脸上那份凝固的惊恐表情。就在此时,某具女尸紧攥的珐琅碎片割破了她的掌心,鲜血滴落进地砖缝隙,蛰伏其中的蜈蚣受惊蠕动,千足摩擦之声在死寂的地窖里显得尤为清晰。---吴淞口打捞队送来的保险箱裹满了厚厚的藤壶,当路垚用乔楚生提供的德国造解码器旋开铜钮时,一阵深海特有的腐腥气息迎面扑来。层层绢帛剥开后,紫檀棺材内空无一物,只剩下几缕纠缠的长发,发丝间还粘着些细小的贝壳。潮水退去时,沙滩上留下了血红色的脚印,如同绽放的曼陀罗。路垚蹲下身,鞋印凹陷处积满了咸涩的海水,最深处鞋跟印记旁的五角星图案分外醒目——正是乔楚生军靴独有的防滑纹路。他抬起头望向军舰的方向,却看见海平线尽头升起赤红的信号弹,那火光竟与乔公馆屋顶飘扬的日本旗颜色一致。“这不是巧合。”路垚捏起沙粒中半枚带着牙印的金币,脑海中忽然闪过乔楚生书房暗格内藏着的满洲国金圆券。海浪声中,他隐约听到了布鞋踩沙的窸窣声,转头望去,却只看到被潮水冲上岸的半截船桨。木纹间嵌着的弹孔,与“黑龙号”残骸上的射击痕迹完全吻合,像是诉说着一段未曾解开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