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云深不知处的雪落在我发间时,蓝忘机正立于寒潭洞口,衣摆被风掀起极淡的弧度。他指尖抚过避尘剑柄,忽然转身望来,瞳孔里映着碎玉般的雪光——那是我与他初遇的冬夜,他眼中还未有这般浓稠的霜色。
第一章 初雪入云深
我是被蓝曦臣抱回云深不知处的。
昏迷前最后一刻,只记得岐山温氏的火把将雪地染成血色,肩头的伤疼得刺骨。再睁眼时,已是在蓝氏的静室,炭火烧得极旺,暖黄的光晕里,蓝忘机正垂眸替我换药。
“别动。”他声音清冽如松间流泉,指尖蘸着金疮药轻轻敷在伤口,“温逐流的化丹手,你竟能逃出来。”
我咬着牙忍住痛,抬眼打量他。传闻中蓝家二公子端方雅正,此刻却眉头微蹙,眼底凝着少见的怒意。他发带松了半寸,露出后颈一小片肌肤,在烛火下泛着冷白的光。
“多谢含光君救命之恩。”我哑着嗓子开口,发现他腰间挂着的忘机琴穗上,还沾着半片枯枝——定是抱我回来时蹭上的。
蓝忘机动作顿了顿,替我系好绷带后起身取来一碗药:“趁热喝。”他垂眼时,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影,像雪地上落了排竹影。
我接过药碗,忽然想起昏迷前那个背着我在雪地里狂奔的身影。蓝忘机的体温透过衣料传来,他发间的松香混着血腥气,却让我莫名心安。“为何救我?”我望着他问。
他转身整理药箱,声音平稳如常:“见死不救,非君子所为。”可我分明看见,他耳尖微微红了红,像初雪落在红梅上。
第二章 寒潭渡春秋
在云深不知处养伤的日子,总能遇见蓝忘机。
清晨去冷泉洗漱,会撞见他在廊下练剑。他白衣胜雪,剑招行云流水,晨光穿过他发间的抹额,在青石砖上投出灵动的光影。我躲在树后看了会儿,不小心踩断枯枝,他立刻收剑望来,眼中却无半分责怪:“伤口未愈,不宜受寒。”
午后在藏书阁抄经,他常抱着典籍进来,指尖划过书页的声音极轻。有次我抄错了字,他从身后伸手握住我的手腕,带着薄荷香的气息拂过耳际:“‘慈悲’二字,应是这般写法。”
到了晚间,他总会送来温热的蜜粥。那日我贪看雪景忘了喝,他进来时粥已凉透,向来 calm 的眸中竟闪过一丝懊恼:“重新煮过。”不等我开口,便端着碗出去了,留下一缕若有若无的松香。
冬至那日,蓝曦臣提议去寒潭洞赏雪。洞口的冰瀑折射着阳光,蓝忘机站在潭边,衣摆被风扬起,像幅水墨画里的仙人。我伸手去接飘落的雪花,脚下一滑,整个人向后仰去。
“小心!”蓝忘机转身伸手,稳稳将我捞进怀里。他的心跳透过衣襟传来,极轻极快,像雪地里受惊的鹿。“可曾伤到?”他垂眸看我,睫毛上落着片雪花,半晌才轻轻放开我。
蓝曦臣在旁轻笑:“阿羡若在此,怕是要调侃忘机‘定力不足’了。”蓝忘机耳尖泛红,转身走向洞口,却在经过我身边时,用只有我们能听见的声音说:“以后……莫要离潭边太近。”
第三章 乱葬岗风云
三个月后,温氏之乱愈演愈烈。
我在云深不知处的演武场练剑,蓝忘机负手立在一旁指点:“腕力不足,出剑时应借腰力。”他亲自握住我的手调整姿势,指尖的薄茧蹭过我虎口,像片羽毛轻轻扫过。
忽然有弟子来报,说魏无羡在乱葬岗祭出阴虎符。蓝忘机眸色一沉,握剑的手青筋微显:“我去云梦一趟。”他转身欲走,却又顿住脚步,从腰间解下抹额塞给我:“带好,莫离云深不知处。”
那抹额带着他的体温,我攥在手心,望着他骑马离去的背影,心中忽然泛起阵不安。三日后传来消息,蓝忘机在乱葬岗与温氏众人激战,左臂被灼伤。
我不顾伤势未愈,连夜赶到乱葬岗。血雾弥漫中,他白衣染血,却仍护着身后的温氏老弱。“含光君!”我喊着扑过去,替他挡住身后袭来的一剑。
他瞳孔骤缩,挥剑斩断敌人兵器,长臂一伸将我护在怀里:“谁让你过来的?”他声音里带着怒气,却又掩不住关切,“可有伤到?”
我摇头,看见他左臂的伤泛着诡异的青色,显然是中了毒。来不及多想,我扯下腰间的帕子替他包扎,触到他皮肤时,发现烫得惊人。“先回云深不知处疗伤。”我抬头看他,却撞见他眼中翻涌的情绪,像深潭里卷起的暗浪。
他忽然伸手按住我肩膀,声音低沉:“此次一别,不知何时能归。你……自己当心。”我望着他,忽然想起藏书阁里他教我写字的模样,想起寒潭边他护着我时的心跳。“我等你。”我听见自己说,“无论多久。”
蓝忘机眸色微动,抬手轻轻替我拂去发间的血污,指尖在我额角停留片刻,终是转身走向战场。他的背影被火光拉长,却始终挺直如松,像座永远不会倾倒的山。
第四章 十六年守望
再相见时,已是十六年后。
云深不知处的雪下得正紧,我站在山门前,望着那个负琴而来的身影。他的发间添了几缕银丝,却仍如记忆中那般清俊出尘。当他抬眸望来,眼中的霜色在看见我时,忽然化作漫天星光。
“回来了。”我轻声说,手中还攥着他当年留下的抹额,已被岁月磨得柔软。蓝忘机缓步走近,目光落在我腕间的伤痕上——那是乱葬岗之战时为他挡剑所留。
“嗯。”他声音里有不易察觉的颤抖,抬手想要触碰我,却又在半途收回。我们隔着三尺雪,却像隔了整个春秋。直到魏无羡从他身后探出头来,笑嘻嘻地说:“含光君,这位便是你常提的……”
“去备茶。”蓝忘机打断他的话,耳尖却红得透亮。魏无羡挑眉一笑,识趣地走开了。雪落在蓝忘机肩头,我伸手替他拂去,触到他发间的银线,心中忽然泛起酸涩。
“这十六年……”我开口,却不知从何说起。他却忽然伸手握住我的手,指尖的温度透过掌心传来,像融化的春雪。“不必说。”他轻声道,“往后……我不会再离开了。”
那晚我们坐在静室里,炭火烧得噼啪作响。蓝忘机取出珍藏的天子笑,斟了两杯:“当年未能与你共饮,今日补上。”他耳尖微红,端起酒杯的手却稳如磐石。
我望着他,忽然想起初遇时那个在雪地里救我的少年,想起乱葬岗上浴血奋战的含光君,想起这十六年里每一个等待的日夜。“忘机。”我轻声唤他的字,“我很庆幸,能在最好的年纪遇见你。”
他抬眸看我,眼中有星光流转,终是轻轻将我拥入怀中。窗外的雪越下越大,却暖不过彼此相贴的心跳。这一世的风雪,终是有人与我共担了。
第五章 云深共白首
后来的日子,总带着岁月静好的温软。
清晨我在廊下浇花,蓝忘机便在一旁练剑,偶尔会用剑尖替我勾下过高的花枝。午后我们在藏书阁抄经,他总会在我犯困时,往我茶盏里添块蜜糕。到了晚间,他会抚琴,我便靠着他听,琴声里藏着的心意,比任何言语都要动人。
那日魏无羡带着蓝思追来云深不知处做客,看见我们相携而行的模样,故意起哄:“含光君这抹额,怕是这辈子都取不下来了。”蓝忘机耳尖泛红,却将我的手攥得更紧,眼中是藏不住的笑意。
深秋时节,我们去寒潭洞看漫山红叶。蓝忘机忽然停步,从怀中取出个锦盒,里面是枚刻着云纹的玉简:“此乃蓝氏婚书。”他望着我,眼中有秋水般的温柔,“你可愿……与我共度余生?”
我望着他,望着这个我爱了半生的男子,眼中泛起泪光。“我愿意。”我轻声说,将玉简收入怀中,“从初雪到深秋,从青丝到白发,我都愿意。”
蓝忘机轻轻将我拥入怀中,红叶落在我们肩头,像撒了把碎金。他的唇落在我额角,带着松雪的清冽与岁月的温软。远处传来魏无羡的笑闹声,却惊不起这潭深水的半点涟漪——因为我们知道,无论外界如何喧嚣,彼此的心底,始终是这片云深不知处的宁静与温柔。
雪又落了,这一次,是白首不相离的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