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瞳血雾

暮色将缉妖司的飞檐染成铁锈色时，裴思婧意外地留了下来。她倚着廊柱擦拭短刃，冷锐的目光扫过水云烟攥得发皱的裙摆，忽然开口：“何必忍着？”

水云烟垂眸不语，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方才崇武营的羞辱犹在耳畔，吴将军那道黏腻的目光几乎要将她的面具灼穿。卓翼宸拔剑时的身影与赵远舟扣住她手腕的力道在记忆里交织，她突然觉得胸口发闷，转身便往司外走去。

青石板路蜿蜒如带，水云烟踩着自己的影子前行。鎏金面具下，竖瞳在夜色中若隐若现。她数着台阶，听着自己沉重的脚步声，每一步都像踩在自己的心跳上。曾几何时，身为九婴的她何时受过这般委屈？百年前的东海之战，她一尾扫过，千里海域都翻涌着仇敌的血。

“吱呀——”一座朱漆府邸的大门无风自开，门环上的铜兽仿佛在狞笑。水云烟指尖轻颤，九条虚影自她袖中游出，缠住门廊上的铜铃。铃声未响，血腥味已先弥漫开来。

府内护卫的惨叫如风中残烛般破碎。水云烟赤足踏过满地尸首，裙摆扫过温热的血泊。她的金瞳泛起妖异的红光，每挥动手腕，便有妖力凝成的锁链撕裂空气。那些平日里耀武扬威的家丁，在她面前不过是待宰的蝼蚁。

当最后一个护卫咽喉喷血倒下时，水云烟忽然顿住。空荡荡的主厅里，唯有烛火摇曳。吴将军并不在这里。她一脚踢翻案几，檀木碎裂的声响惊飞了梁上夜枭。“跑了？”她冷笑，尾音带着妖物特有的嘶鸣。

转身欲走时，一滴滚烫的血溅上她月白色的裙摆。水云烟皱眉，嫌恶地扯起染血的布料。那抹猩红像一记耳光，提醒着她今夜的挫败。她随手甩出一道妖火，整座府邸瞬间化作火海。火光映着她的侧脸，金瞳中翻滚的杀意几乎要实质化。

与此同时，缉妖司内，卓翼宸发现水云烟不见后，几乎掀翻了议事厅。“她往哪个方向去了？”他眼底猩红一片。

赵远舟按住他的手腕，目光望向城西方向：“崇武营驻地在东边，她却往西去了。”

裴思婧擦拭短刃的动作一顿，忽然轻笑出声：“那位小美人，怕是去泄愤了。”她收起剑，漫不经心地说：“不过以她的性子，若真找到了吴将军……”话未说完，三人已同时变色。

夜风吹过城郊，水云烟站在断崖边。她摘下染血的面具，任由月光照亮自己苍白的脸。远处，吴将军的营帐灯火通明，隐约传来调笑之声。她攥紧面具，九条蛇纹在掌心硌出深深的血痕。“这一次，谁也别想拦我。”她低声呢喃，身后九条虚影冲天而起，在夜空中勾勒出凶兽的轮廓。

寒夜如墨，水云烟仰头望着缀满星子的天幕，缓缓吐出一口气。白雾在冷风中飘散，她金色的眼眸却泛起猩红血光，仿佛两簇即将燎原的火焰。

这抹猩红让她想起八年前的赵远舟。那时他被戾气反噬，整个人几乎失去理智。可她与他不同——她是上古凶兽九婴，戾气自她诞生起便如影随形，是她力量的一部分，也是她最危险的武器。

有些戾气从不需要侵蚀——作为九婴，这股暴虐本就是她与生俱来的伴生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