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午后,蝉鸣如浪,层层叠叠地漫过叶府的雕花朱门。六岁的沈若森攥着半块融化的绿豆糕,蹲在爬满紫藤的长廊下,目光追着廊外嬉笑奔跑的身影。
青石铺就的花园里,陈晚宜的藕荷色裙摆沾着草屑,正踮脚去够树梢晃动的石榴花。她转头时,鬓边的绒发被风掀起,眼睛弯成月牙:“安洛,你说缘分是不是像风筝线?”
叶安洛跪坐在石桌上摆弄琉璃珠,闻言轻哼一声:“才不是,缘分明明像棋盘上的棋子,落在哪里都是定数。”她指尖转动着碧色琉璃珠,倒映出不远处温以桁认真堆砌的假山。
温以桁是温家新来的小公子,此时鼻尖沾着灰,却固执地要将最后一块玲珑石嵌进假山顶。“不对不对,”他突然抬头,声音奶声奶气,“缘分是琴弦,拨一下就有回音。”
“都不对!”苏景年不知从哪棵树上倒挂下来,惊飞了满枝麻雀。他晃着垂到陈晚宜面前的脚丫,“缘分应该是江湖里的轻功,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陈晚宜突然咯咯笑起来,她摘下头顶的石榴花,掰下一瓣轻轻抛向空中:“我觉得,缘分是花瓣,风一吹就落进谁的手里。”
沈若森看着那片嫣红在空中打着旋,鬼使神差地伸手。花瓣却掠过他指尖,落在了刚从月洞门进来的林澄玥发间。这个总是怯生生的小姑娘被花瓣惊得后退半步,发间的银铃叮咚作响。
“玥玥快看!”陈晚宜蹦跳着跑过去,“你的缘分来啦!”林澄玥脸颊绯红,轻轻摘下花瓣,却被苏景年突然抢走。
“借我玩两天!”苏景年把花瓣别在胸口,做了个鬼脸就跑。林澄玥着急去追,发梢扫过温以桁的手背,惊得他手里的石头“啪嗒”掉进池塘,溅起的水花正巧落在叶安洛的琉璃珠上。
“苏景年!”叶安洛跳起来去追,裙摆扫翻了石桌上的瓷碗。沈若森慌忙去捡碎片,却被陈晚宜抢先一步。她指尖被划出细小的血痕,沈若森急得眼眶发红,从袖袋里掏出帕子要给她包扎。
“不疼的。”陈晚宜反而安慰他,将沾血的手指按在石榴花瓣上,“你看,这样就成了独一无二的印记。”
夕阳给花园镀上金边时,六个孩子歪歪扭扭地在石桌上刻下名字。沈若森的刻痕最深,他偷偷将陈晚宜染血的花瓣夹进书页。那时的他们不知道,这些童言稚语如同命运的丝线,早已在时光深处悄然缠绕。
暮色渐浓,晚风卷起廊下的铜铃,叮咚声中,叶安洛望着被苏景年弄乱的琉璃珠,第一次皱起眉;温以桁望着林澄玥消失的背影,悄悄藏起被她碰过的手指;而沈若森摸着怀里的书页,在心里种下了一个关于“守护”的誓言。
蝉鸣声渐渐隐去,月光爬上雕花窗棂。这场关于“缘分”的讨论,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岁月的长河里荡开层层涟漪,等待着多年后,将这些曾经的孩童卷入命运的漩涡,在错位与重逢中,解开属于他们的缘分方程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