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深不知处山门前，蓝思追拂去衣袖上的尘土，仰头望着熟悉的石阶，长舒一口气："三个月未归，竟有些想念这三千级台阶了。"
温宁在他身后憨厚一笑："思追公子进步神速，这次夜猎已经能独当一面了。"
两人正欲上山，忽然听见林中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十余名身着各色家袍的修士仓皇奔出，见到蓝氏服饰的二人如见救星："前方可是蓝氏高徒？快通报你们宗主，边境有变！"
蓝思追心头一紧，认出说话之人是欧阳氏的弟子："发生何事？"
"近百家修士集结姑苏边境，打着'除魔卫道'的旗号，说要..."那弟子吞吞吐吐，"说要蓝氏交出金光瑶..."
温宁瞳孔骤缩，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衣角。蓝思追面色不改，拱手道："多谢告知。两位请随我上山，此事需立即禀报含光君。"
山道上，蓝思追加快脚步，心中思绪翻涌。他虽早从魏前辈处得知敛芳尊被泽芜君所救，却没想到事情已发展到这般地步。更令他不安的是，那些集结的修士中，竟有不少小世家子弟——这些平日里一盘散沙的小家族，怎会突然如此齐心？
兰室内，蓝忘机听完汇报，眸色深沉如墨："可看清领队之人？"
蓝思追摇头："欧阳氏的道友说，那些人行动诡秘，领头者始终戴着斗笠。"
"有意思。"魏无羡从门外晃进来，手里转着陈情，"我刚从后山回来，发现几处新鲜的符咒痕迹——是清河聂氏的手法。"
蓝忘机与道侣交换了一个眼神："聂怀桑？"
"十有八九。"魏无羡凑到蓝忘机耳边低语，"更妙的是，我在那些符咒下发现了这个。"他悄悄展开一张皱巴巴的纸，上面画着锁链贯穿心脏的图案。
蓝忘机眸光一凛："与兄长描述的梦境一致。"
"什么梦境？"蓝思追好奇地问。
魏无羡摆摆手："小孩子别打听。"转向蓝忘机，"蓝湛，这事蹊跷得很。聂怀桑一边暗中集结修士逼迫蓝大哥，一边又留下这么明显的线索...简直像在引我们查下去。"
正说话间，一名弟子慌慌张张跑来："含光君！姚宗主带着数十家家主到了山门，说要见泽芜君！"
三人脸色同时一变。姚宗主是出了名的墙头草，能让他带头闹事，背后定有人推波助澜。
"兄长何在？"蓝忘机问。
"正在寒室与敛...与金前辈在一起。"
蓝忘机当即起身："我去应对。魏婴，你去通知兄长。"
魏无羡点头，刚要离开，忽然想起什么："思追，你和温宁去护着点金凌那小子。我方才看见他鬼鬼祟祟往后山去了，可别在这节骨眼上闹出乱子。"
寒室内，金光瑶正为蓝曦臣系上最后一条发带，手指灵巧地打了个结。忽然，他动作一顿，敏锐地察觉到山中灵力波动异常："二哥，有人闯山？"
蓝曦臣按住太阳穴："姚宗主带人来了。忘机已去应对，但..."
"但这次躲不过了，是吗？"金光瑶苦笑，手指无意识地抚上隆起的腹部，"已经七个月了，孩子应该能..."
"别胡说。"蓝曦臣厉声打断，"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们。"
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魏无羡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蓝大哥，大事不好！姚老头带着一帮人堵在山门，说要是不交出金光瑶，就联合百家断绝与蓝氏往来！"
金光瑶闻言冷笑："好大的阵仗。"转向蓝曦臣，"二哥，让我去会会他们。"
"不行！"蓝曦臣断然拒绝，"你现在的状态..."
"正是因为我现在的状态。"金光瑶指了指自己的肚子，"他们再恨我，也不至于对一个孕妇动手。至少...能为你争取时间。"
两人争执间，魏无羡突然"咦"了一声："奇怪，我刚从后山过来时，看见金凌那小子往密室方向去了，手里好像还拿着什么东西..."
金光瑶脸色骤变："阿凌？他去密室做什么？"
"我去看看。"蓝曦臣起身，"魏婴，你陪阿瑶在此等候，千万别出去。"
魏无羡点头应下，等蓝曦臣走远后，突然压低声音："敛芳尊，有件事得告诉你。我在后山发现了聂怀桑布的阵——是招魂用的。"
金光瑶瞳孔微缩："果然..."
"果然？你早知道？"魏无羡眯起眼睛。
金光瑶从袖中取出那卷竹简，展开背面隐藏的地图："聂怀桑想要的从来不只是寻找聂明玦的魂魄...他想复活他。"
魏无羡倒吸一口冷气："这疯子！魂魄离体这么久，就算召回也只会是..."
"一具行尸走肉。"金光瑶接话，眼中闪过一丝恐惧，"而我腹中的孩子，就是开启魂魄之门的'钥匙'。"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魏无羡刚要说话，忽然感应到什么，猛地转头看向窗外："不好！护山大阵被人动了手脚！"
与此同时，后山密室前，金凌握着父亲的信，心跳如擂鼓。他本打算直接找金光瑶对质，却在半路改变了主意——若信中所言属实，那么金光瑶或许掌握着更多关于父母死亡的真相。
"谁？"金凌警觉地转身，岁华出鞘三寸。
"是我。"蓝曦臣从树后走出，目光落在金凌手中的信笺上，"阿凌，你这是..."
金凌咬了咬唇，突然单刀直入："泽芜君，我父亲死前曾留下一封信，说穷奇道之事另有隐情。金光瑶...他当年是不是曾试图警告我父亲？"
蓝曦臣怔住了。这件事他从未听金光瑶提起过。
就在两人僵持之际，山中突然响起急促的钟声——那是外敌来袭的警报。紧接着，一道刺目的红光从山门方向冲天而起，伴随着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护山大阵被破了！"蓝曦臣脸色大变，"阿凌，快跟我来！"
山门前已是一片混乱。姚宗主带来的修士与蓝氏弟子剑拔弩张，而在他们外围，更多不明身份的修士正从四面八方涌来，衣襟上赫然绣着锁链纹样。
蓝忘机立于台阶最高处，避尘剑已出鞘，冷声道："擅闯云深不知处者，杀无赦。"
魏无羡不知何时已站在他身侧，陈情横在唇边，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姚宗主，您老这是唱的哪一出啊？带着外人打自家人？"
姚宗主擦了擦额头的汗："魏、魏公子此言差矣！金光瑶恶贯满盈，蓝氏包庇罪犯，我们这是替天行道！"
"好一个替天行道。"蓝曦臣的声音从后方传来。他大步走到台阶前，身后跟着面色苍白的金光瑶和金凌，"姚宗主何时成了聂怀桑的走狗？"
姚宗主脸色一变："泽芜君慎言！我等与聂宗主毫无瓜葛！"
"是吗？"金光瑶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可闻，"那请问姚宗主，您右手边第三位修士袖中的聂氏传讯符，又作何解释？"
众人哗然，那名被点出的修士慌忙藏起袖子，却已来不及了。魏无羡眼疾手快，一道符咒飞去，精准地击落那人袖中的玉简。玉简落地碎裂，露出里面聂氏特有的青灰色玉质。
场面一时大乱。就在此时，一道清越的声音从人群后方传来："三哥好眼力。"
人群自动分开，聂怀桑摇着折扇缓步走来，脸上是人畜无害的微笑："许久不见，三哥气色不错啊。"
金光瑶护住腹部，眼中寒光闪烁："怀桑，这场闹剧该收场了。"
聂怀桑笑容不变："闹剧？三哥误会了。我不过是帮百家讨个公道罢了。"他转向蓝曦臣，"泽芜君，您私藏重犯，还以道侣相待，此事若传出去..."
"聂怀桑！"金凌突然上前一步，岁华直指对方咽喉，"少在这装模作样！你利用我父亲之死煽动百家，究竟有何企图？"
聂怀桑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笑道："金小宗主这是怎么了？莫非也被金光瑶蛊惑了？"
"你！"金凌怒极，剑尖往前送了半寸。
就在剑拔弩张之际，金光瑶突然闷哼一声，跪倒在地。蓝曦臣连忙扶住他，发现他下身已被鲜血浸透。
"阿瑶！"
"孩子...要出来了..."金光瑶抓着蓝曦臣的手臂，指甲深深陷入皮肉，"不是时候...灵力...太乱了..."
魏无羡见状，立刻吹响陈情，无数凶尸破土而出，将众人团团围住："今日谁敢上前一步，休怪夷陵老祖不讲情面！"
聂怀桑却笑了："魏前辈何必紧张？我们不过是来讨个说法。"他的目光落在痛苦抽搐的金光瑶身上，眼中闪过一丝狂热，"不过既然三哥要生产了，不如让我聂氏的医修帮忙？"
"滚开！"蓝曦臣厉喝，抱起金光瑶就要离开。
聂怀桑突然合起折扇，声音陡然转冷："拦住他们！那孩子是关键！"
数十名锁链纹饰的修士同时出手，蓝氏弟子结阵相抗。混乱中，温宁高大的身影突然出现，一拳击飞三名逼近金光瑶的修士："公子快走！"
蓝忘机与魏无羡背靠背抵挡潮水般的攻击，蓝思追护着金凌且战且退。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耀眼的金光从金光瑶体内迸发，直冲云霄。所有人体内的灵力都为之一滞，仿佛时间突然静止。
金光瑶在剧痛中仰头长啸，腹部金光大盛。那光芒中隐约可见一个小小的身影蜷缩其中，周围缠绕着黑白两色的灵力流。
"阴阳调和...成了！"聂怀桑激动得声音发颤，"大哥...终于可以..."
话音未落，一道黑影从天而降，重重砸在聂怀桑面前——正是倒塌的观音庙中那尊破碎的观音像。紧接着，一个嘶哑的声音在每个人脑海中炸响：
"怀桑...住手..."
聂怀桑如遭雷击，僵在原地："大...大哥？"
金光瑶在剧痛中看向那尊观音像，恍惚间似乎看到聂明玦的虚影立于其上，眼中满是悲痛与警告。但下一刻，更强烈的阵痛袭来，他再也支撑不住，陷入黑暗前只听到蓝曦臣撕心裂肺的呼唤：
"阿瑶——！"
---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